目前我国新闻传播人才资源配置的一个重要问题是供需不匹配。如何让人才精准地配置到合适的岗位,各得其所,需要媒体更加个性化、人性化地安排;新闻传播专业学生要得到新闻单位的认可和青睐,需要适应全媒体时代的要求,做到一专多能。解决了人才和用人单位需求错位问题,新闻人才的优化配置就基本实现了。
新闻人才配置的现状
近年来,传播理念、渠道、方式发生了深刻变革,互联网和移动互联网这些新媒体给报纸、广播、电视等传统媒体的生存和发展带来了巨大的冲击,而其中最直接的冲击是对广告的分食。最近几年,许多报社、电台、电视台收入断崖式下滑,经营压力陡增。仅以深圳广电集团8个地面频道为例,2016年1~4月广告收入同比下降30.38%。在成本控制的压力下,传统媒体不得不控制人力成本,普遍压缩进人数量。在这样的背景下,大量新闻传播专业毕业生流向了政府机关、金融、物流、房地产等行业,大多从事文秘、宣传、人事等综合事务。腾讯等互联网企业也吸纳了大批新闻传播专业毕业生。
笔者对深圳大学传播学院2012年到2016年毕业的107名硕士研究生毕业去向进行统计后发现,只有1名毕业生到了传统新闻单位。研究生从事新闻工作比例很低,本科生又如何呢?初步调查发现,本科毕业生到新闻单位的比例也不高。例如,中国传媒大学广播电视编导专业电视编辑方向2015年共有48名本科毕业生,最后到新闻单位的有10人,而在这10人中,又有4人从事综艺节目编导工作,也就是说,真正从事新闻工作的只占12.5%。2016年该校电视摄影专业共有28名本科毕业生,到传统新闻单位的只有3人。据了解,近几年国内很多高校新闻传播专业的毕业生从事新闻工作的比例都不高,有的还不足10%。再看看这些转行学生的去向,不论是政府机关、金融、物流、房地产,还是互联网,由于其主业都不是新闻生产和传播,因此这些毕业生基本上等于放弃了所学专业,一定程度上造成了新闻人才的流失和浪费。
从表面上看,造成新闻人才流失的原因是传统媒体在控制成本压力下关闭了招聘新人的大门,但从根本上说,还是因为传统媒体丧失了工资待遇方面的竞争力。以深圳为例,目前新闻媒体新员工的工资大约相当于银行、物流、房地产、互联网等行业新员工平均水平的一半,甚至是三分之一,且增速很慢。如此悬殊的收入对比,加上不断高企的房价等生活成本考量,使得毕业生在物质和精神之间、兴趣和生存之间的抉择变得轻而易举。
除了大比例转行以外,新闻传播专业人才就业的另一个值得关注的问题是供需的不匹配,即新闻单位苦苦寻找合适的人才,而毕业生又不知道自己适合何种岗位也找不到满意的岗位。根本原因是我国的新闻实践在朝着差别化和个性化方向发展,而各大院校新闻人才培养模式单一、趋同,培养的新闻人才知识结构和技能雷同,不能满足新闻机构的个性化要求。
例如,深圳卫视《直播港澳台》作为中国大陆最具影响力的涵盖港澳台以及涉外领域的日播新闻节目,这些年发展势头迅猛并呈现出持续创新态势。它已成为深受整个大中华圈观众喜爱的品牌节目,具有很高的品牌辨识度和美誉度。《直播港澳台》团队还出品《军情直播间》《决胜制高点》《关键洞察力》三档周播专题节目,分别从军事防务、战略决策、关键人物等方面立体呈现新闻。近几年,随着自身的发展壮大,栏目对人才的需求也越来越多,但从人才招聘情况看,忧喜参半。忧的是,要胜任《直播港澳台》及其子栏目的工作,除了懂新闻,还要有国际关系、军事、外交、外语等方面的知识或技能,而国内高校培养的新闻传播人才往往只懂新闻,其它方面较弱,难以满足工作需要。如果从国际关系、国际政治、外语等专业选择,这些专业的学生往往又不具备新闻传播专业素养。也就是说,国内培养的适合栏目要求的复合型人才比较少。喜的是,放眼全球,广大留学生成为栏目不错的选择对象,一方面他们具备一定的外语沟通能力;另一方面,他们有海外生活经验,了解国外风土人情和政治、经济、文化、新闻运作等情况,对新闻工作大有裨益。
如何化解人才和媒体的供需矛盾
解决新闻人才和新闻单位供需不匹配问题,要从新闻人才培养和新闻生产变革两个方面来努力。需求决定供给,新闻人才的培养是为了满足新闻生产和传播的需要,因此,有必要首先分析需求侧,也就是分析新闻生产和传播的当前状况和未来趋势。
需求侧方面,新闻生产和传播的普遍性、全民性,更加凸显权威性、专业性的必要和可贵。
互联网,特别是移动互联网的普及使我们进入了全媒体时代,全媒体时代新闻生产和传播具有普遍性和全民性特征,这种普遍性和全民性并非是对专业性的否定,相反,正因为新闻生产和传播有了普遍性和全民性,造成了新闻市场的鱼龙混杂,让大众无所适从,从而更加凸显了其权威性、专业性的必要和可贵。
以电视新闻为例,近20多年我们经历了以《东方时空》为代表的新闻语态改革、以《南京零距离》为代表的民生新闻范式改革和以《直播港澳台》为代表的新闻细分化改革,每一次改革,都是新闻生产和传播向专业化迈进的努力和尝试。《直播港澳台》强调新闻领域的细分和聚焦,而细分和聚焦使它更加专注于精耕细作。近10年来,在《直播港澳台》等节目的带动下,各电视台在逐渐走出时政新闻加民生新闻的生产格局,朝着个性化和特色化方向发展。
因此,在新闻生产的专业化道路上,我们不是走得够远,而是刚刚起步。任何一个新闻领域,要达到足够的专业,需要实事求是的分析和策划,更需要长期的坚持和不懈的耕耘。《直播港澳台》有今天的知名度和影响力,成为覆盖港澳台和涉及军事、外交的品牌栏目,是基于深圳特殊的地缘和资源优势精心策划并经过团队近10年的不懈努力而成就的。BBC被誉为纪录片的摇篮,CNN成为新闻报道快捷丰富的代名词,也都不是一蹴而就的,这些美誉都是精准定位并长期始终如一地坚持的结果。传统媒体要凸显自身的标识,增强对新闻人才的吸引力,需要在特色化和专业化方面下更多的功夫。
供给侧方面,优化新闻人才培养模式,处理好“求全”与“求专”的关系,注重“一专多能”。
“人才培养模式”是近年来教育界频繁使用的词语。所谓人才培养模式,就是对人才培养目标、培养方式和评价体系所做的特定制度安排,是在教育实践中形成的相对成熟和稳定的范式。人才培养模式包括培养目标、培养方式和评价机制三个方面。培养方式是人才培养模式的核心要素,体现在谁来培养、培养内容和如何培养等方面。新闻人才培养模式,必须是一个较为完整的体系,需要清晰描述在新闻教育中不断出现的问题:社会和媒体需要什么样的新闻人才?他们需要具备什么样的知识、素质和能力?通过什么途径和方法来构建这些知识、素质和能力?
美国高校新闻人才培养模式是,更加强调专业报道领域中的知识水平和研究能力,更加重视对各类型媒介的传播技术的融合。如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新闻学院致力于培养“专家型”记者、密苏里新闻学院致力于培养“融合型”编辑。我国不少高校对新闻人才培养目标大致表述为培养从事编辑、记者、公关、广告、传媒经营管理等工作的“应用型”新闻人才。
人才培养模式还需要回答培养什么、谁来培养的问题。“培养什么”主要指各类新闻教育机构根据培养目标而构建的专业体系或知识体系。对于新闻专业而言,课程设置主要包括以“三论两史”为核心的专业理论课程组(新闻学概论、传播学概论、广告学概论和中、外新闻史)、以“采、写、编、评、摄、 播”为中心的职业技能课程组和以“文、史、哲、经、法、社”为中心的多学科知识课程组。①这些课程组被我国大部分高等院校新闻传播教育实践着,不同的也只是部分课程的增减调整而已。
“谁来培养”是新闻人才培养模式里很重要却往往被忽视的方面。是学校培养为主还是媒体培养为主?是新闻院系培养为主,还是可以跨院系跨专业培养、跨学校培养?不同特色的人才培养模式做出了不同的选择。比如以英国为代表的欧洲模式,新闻人才培养主要由国家和新闻界主导的在职教育来完成,大学设立新闻专业的很少;日本模式则以新闻媒体培养为主,大学很少设新闻专业,新闻媒体从其他专业毕业生中招聘人才,通过内部培训完成新闻人才的培养。②
当前中国大陆新闻教育不能精准满足现实需要,主要原因在于培养目标和培养内容两个方面。随着全媒体时代的到来,很多人对新闻传播学教育提出了更高但在笔者看来不切实际的要求,就是要使学生同时掌握报刊、广播、电视、网络的规律和特性,既会采、写,又懂摄、录,具备用多种形式报道新闻事件和编辑不同类型稿件的能力。应该说,这种想法很前卫,在英美等国也确实有部分记者达到了这样的水准,但要使之成为我国新闻人才的标配,恐怕还不现实。近两年,很多新闻单位曾提出并试图打造全媒体记者队伍,但到目前为止,成功者寥寥。
笔者认为,当下中国的新闻教育更应该强调处理好“求全”与“求专”的关系,注重“一专多能”。在新闻学教学过程中,除了要求学生初步具备运用不同媒体形式进行采编的能力之外,更要根据学生的兴趣、资质,引导其确定自己的主攻方向。正如密苏里新闻学院教授迈克?麦金所言,没有任何人能把每一件事情都做得很好,同样,没有任何一个记者能够成为熟练掌握所有媒体技术的能手。③
这提示我们,在报刊、广播、电视、网络中,能精通一二,已属难得,不要企图把学生培养成“全才”。针对当前中国媒体已出现新闻领域细分化并将成为未来趋势的局面,当下新闻教育更应该强调复合型人才的培养,这里的复合型人才是指既具备全面的新闻传播学知识和技能又具备其他某个或某几个学科知识储备并对之有钻研兴趣的人才。比如,学习新闻专业同时对国际关系感兴趣并有一定研究的学生,会更加受到《直播港澳台》的青睐。再比如,一个工科学生如果同时对新闻感兴趣并进行系统学习和训练,他(她)很可能成为科技新闻的行家里手。
(作者单位:深圳广播电影电视集团)
责任编辑:杨芳秀
注释:
①慕明春、冯冬梅:《从课程结构分析新闻学专业的核心竞争力》,《西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9年第4期。
②蔡雯:《新闻传播人才培养模式观察与思考》,《国际新闻界》2003年第1期。
③付晓燕:《媒介融合下的美国新闻业和新闻教育变革》,《新闻与写作》2009年第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