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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的成长与救赎

这是迪士尼主角命运的“俗套”,也是人们最想看到的自己

□ 本刊记者 肖莹 《 环球人物 》(

    别不承认,我们都曾梦想当一名超级英雄。

    那个英雄的“我”,能战胜懦弱、胆怯、犹豫的自己,打败贪婪、狡猾、邪恶的对手,拯救无辜、弱小、善良的全人类。

    从诞生的第一天起,迪士尼就挖到了这个富矿。它编织了无数英雄的幻梦,创造了无数有血有肉、有喜有悲的英雄形象:通过各种考验的小木偶匹诺曹、不断蜕变的森林之王辛巴、替父从军的花木兰、想让世界变得更好的兔警官朱迪……“这就是俗套啊!迪士尼几乎所有主角的走向,都是符合这个俗套的。”资深影视编辑李桐说。

    草根英雄的完美逆袭

    什么是英雄?每个人、每个时代都有不同定义。20世纪福克斯公司的克里斯托弗·沃格勒对照美国作家约瑟夫·坎贝尔的叙事理论发现,影视角色的塑造可以分为7类,其中,英雄指的是故事的主人公,故事中重要的决定和行动都由他来完成。“他是获得观众认同或倾慕的对象。在整个叙事中,英雄要经历重大的磨难来让自己成长。”

    最近通过迪士尼新作《疯狂动物城》红遍全球的兔警官朱迪,就是这样一个英雄角色。

    “朱迪不是草原贵族,而是来自很普通的动物阶群。”李桐说,“近10多年来,为了适应日渐扩大的动画市场、对抗观众的审美疲劳,迪士尼开始对主题设置、角色塑造过于梦幻的老套路进行改变、创新。以朱迪为代表的草根英雄比重加大,成为新的流行趋势。相较于那些出身贵族、举止近乎完美的超级英雄,他们有着性格上的小瑕疵,偶尔耍耍小脾气、捅点小娄子,却更接地气,更容易唤起观众的共鸣。”

    在《疯狂动物城》中,朱迪自小就坚信,在距离家乡小镇300多公里外的动物城,“每个动物都有无限的可能性”。她许下宏愿,要挣脱命运的枷锁,成为一名警察,让世界变得更美好,即便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一只兔子当过警察,即便父母和275个兄弟姐妹都只是辛勤的农夫,即便体型娇小的她几下就被同班的狐狸按倒在地毫无还击之力。这样的现实,给她的圆梦之路设置了重重障碍。

    “当一个人缺乏足够强大的力量,还一心想成为英雄,就必须寻求另一条抵达的途径。”动画学术趴创始人、独立动画人刘书亮说,对朱迪而言,这条途径就是坚持和智慧。

    因为坚持,朱迪从门门功课不及格、几乎要被警校劝退的小不点儿,慢慢成长为同届学员中的佼佼者、动物城警局的第一位兔子警官;因为智慧,当所有人都对14只哺乳动物失踪案束手无策时,朱迪却找到水獭失踪案的最后目击者狐狸尼克,并顺藤摸瓜“破了案”;因为坚持,她即便已经脱下警服回到老家卖胡萝卜,一旦发现线索,又重新满怀热情地投入侦破之中;因为智慧,在面对邪恶的绵羊副市长的最后绝杀时,她想到偷梁换柱,与尼克联手演出“野蛮化的狐狸袭击警察英雄”的剧情,诱导副市长说出犯罪真相……

    可导演里奇说:“我们并不想把朱迪打造成那种纯洁善良、从不犯错的角色。我们希望这个角色有野心、机智,或许还有点小邪恶。她是有瑕疵的、接地气的,并不是永远不失误的超级英雄。”

    于是,在第一次破获大案后,朱迪盲目指责食肉动物,正中幕后黑手的诡计,引发了动物城的恐慌;看到大家的生活渐渐脱离正轨,她也会无措,认定自己搞砸了一切,并脱下警服“逃”回故乡。

    “比较成功的迪士尼作品都是如此:给英雄设置一个强大的障碍,待他历尽艰险突破了这个障碍,才可能成长为英雄。如果那些困难对他来说都不是事儿,这个故事无疑就是失败的。”在刘书亮看来,人们所期待看到的英雄,不要开挂、不要无敌、不要炫技,只要能真实地投射内心深处对自己的期待,便足矣。

    贵族英雄的自我蜕变

    在草根英雄接连出现之前,迪士尼所经历的,是一个“王子公主”大行其道的时代。

    在1994年上映的《狮子王》中,当火红的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辛巴的出生在第一时间“点燃”了整个荣耀国。犀牛、羚羊、白鹭、长颈鹿、斑马……大家飞过瀑布、越过河川、奔过草原,聚集在荣耀石下,看着狒狒长老拉飞奇高举过头顶的初生的辛巴,屈膝膜拜。这是整个影片的开篇,也是辛巴一生的开端。这一刻,他看着脚下俯首称臣的百兽,清澈的眼中净是懵懂。

    身为荣耀国的王子,辛巴在狮王木法沙的庇护下,在朋友们的关爱中过着无忧无虑的童年,唯一的不和谐音,是他的叔叔刀疤。他接连被刀疤带入困境,又接连被木法沙所救。直至他又一次陷入刀疤设下的陷阱,被狂奔的角马群追赶,木法沙却在救他之后,遭刀疤毒手掉下山崖。父亲的惨死、刀疤的欺骗,让辛巴认定是自己害死了父亲,最终在土狼的追杀下逃离了荣耀国。

    “如果没有木法沙的死,辛巴不可能成长得这么快。”在李桐看来,虽然辛巴的成长在前半段都是被动的,但以丧父为转折点,整个故事的主题突然变得沉重,辛巴被逼到绝境,开始为日后的蜕变积蓄能量。

    在异国他乡,无家可归的辛巴在两个新朋友的影响下快乐地生活,日渐成长为一头雄狮,却始终逃避内心的阴影。直到有一天,他遇见童年密友娜娜,得知刀疤统治下的荣耀国早已满目疮痍;随后又在狒狒长老拉飞奇的引领下,“见”到了活在自己内心深处的父亲。“要记住你是谁!你是我的儿子,也是唯一的国王!”木法沙的话,让辛巴终于意识到自己肩负的责任。

    明知改变不易,辛巴还是决定不再逃避,勇敢面对过去。从这一刻开始,他内心深处的那个英雄觉醒了。

    辛巴终于回到故乡。他虽然一度因为刀疤的诡辩心生退却,却在知道真相后奋起搏斗,最终打败刀疤,恢复了荣耀国的和平。当辛巴一步步走向荣耀石,成为新的国王,他实际上已经回到生物圈中自己的位置,也完成了自己的英雄蜕变。

    辛巴的故事,让人想起莎士比亚的名剧《哈姆雷特》:辛巴和哈姆雷特这两位落难王子都出身高贵,从小锦衣玉食,却为奸人所害不得不远走他乡。虽然旧的邪恶势力试图扼杀他们,但他们生命力顽强、逐渐成长起来并认识到自己肩负的责任。刘书亮说:“《狮子王》的英雄主题相对正统、戏剧化,而且是复仇的题材,所以这样一个过程就是必须的了。”

    在早期的迪士尼影片中,类似的贵族英雄还有很多。1997年的《大力士》,讲述的是宙斯最宠爱的儿子海格力斯的故事。海格力斯有着上天赐予的无穷神力,却被叔叔冥王哈德斯陷害被贬下凡。他夹在人与神之间,无法控制浑身惊人的力气,经常惹事生非,只有成为真正的英雄,才能重回奥林匹斯山上的众神之家。虽然他甘愿为了心爱的姑娘放弃自己的神力,但在看到冥王叛变带来的连连灾祸后,还是下定决心重回奥林匹斯山,对抗强敌。几乎完全一样的剧情模式,似乎成了早期迪士尼动画电影吸引观众眼球的不二法宝。

    “反派英雄”的绝地重生

    和《狮子王》《疯狂动物城》不同,2012年上映的《无敌破坏王》讲述的是一个非典型英雄的故事。

    每天,当游乐中心打烊、员工下班,街机游戏中的角色们便跳出预设的程序,展现出自己独特的个性。破坏王拉尔夫是游戏《快手阿修》中的“反派人物”,每天的生活就是按照程序设定大搞破坏,然后看着由人类玩家操控的阿修进行修补,赢得奖牌、包揽一切荣耀。眼见阿修头顶胜利者的光环,被大厦里的领居们簇拥,自己却只能孤零零地住在垃圾堆,没有朋友、没有欢乐,拉尔夫终于对生活感到彻底的厌倦。在《快手阿修》游戏的30周年庆典上,邻居吉恩的一句“只有好人才能赢得勋章,而这位先生,你可不是什么好人”,彻底激起了他的怒气:“如果我想的话我也能做个好人,我也能赢得勋章。”怀抱着这样的想法,拉尔夫偷偷离开自己的游戏,到一个又一个不同的电子游戏中闯荡,希望能获得一枚属于自己的英雄勋章。

    故事在这样的设定下展开,也在一系列非英雄的细节中向前推进——在游戏《英雄使命》中,他胆小、愚蠢,面对凶猛的机器虫只会漫无方向地逃窜;与机器虫一起阴差阳错“闯”入游戏《甜蜜冲刺》后,他想要重新拿回掉落枝头的勋章,却笨手笨脚地跌入糖果池塘;他尝试帮助小女孩云妮制造出一辆专属的糖果跑车,却漏洞百出,做出一辆“惨不忍睹”的“次品”……

    “反面的出身、不断搞破坏,这样一个人,似乎和人们心目中的英雄有着十万八千里距离。”刘书亮说,“但随着整个电影叙事过程的展开,他不断被驯化、不断‘改邪归正’,当故事进展到紧要关头,他毅然承担起扭转乾坤的作用。”

    为了云妮的安全,拉尔夫宁愿被误会、被骂,也要阻止她参加比赛;为了不让机器虫毁掉糖果世界,他更是宁愿牺牲自己也要引爆可乐山。在以为自己就要死去的那一刻,他看着云妮专门为他制作的糖果勋章,看着勋章上那句“you are my hero (你是我的英雄)”,告诉自己:“我很坏,这很对。我永远成不了好人,也不错。我不愿做任何人,除了我自己……”

    刘书亮说:“英雄的角色之所以会给人们带来震撼,在于他能唤起观众的认同感。人们会在剧情中与英雄一同成长,体验他的情绪变化,并为他的结局而震撼。辛巴的复仇、蜕变,朱迪的磨练、成长,拉尔夫的反转、担当,都是观众期待看到的。迪士尼其实很主流。”

    影片结尾,拉尔夫终于坦然面对自己的“反派”身份,也更知道自己的责任:身为反派,必须始终站在英雄对面,认真过好每一关,否则多姿多彩的娱乐世界又该如何维系?就好像英文中的“主角”和“英雄”本就共享“Hero”这个单词,难道不就是这个意思?

英雄的成长与救赎
冒险家,且行且梦想
公主,不再需要王子
反派的邪恶魅力
伙伴,共同成长的灵魂
导师,指引孩子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