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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日报海外版 2017年10月12日 星期四

岁月留我一屋书

于雪飞

《 人民日报海外版 》( 2017年10月12日   第 12 版)

  没有仔细清点过,约计1万多本吧……40多年的阅读生涯,十多年的阅读版编辑,两年的小绘本馆生意人,我的房子成了真正的小图书馆。

  最珍贵的书自然是家传的《鲁迅全集》。爷爷当年读北师大中文,班主任是“沉钟社”名编顾随。顾随是鲁迅的铁粉,惟马首是瞻,鲁迅的《呐喊》《而已集》甫出,班主任即大力推荐,两元钱左右,差不多是那时学生一个月的饭钱,爷爷省得起,从此一生,架上书总少不了各式各样的鲁迅的书。我在童年,于父亲的书箱里,在不同的卷本中遇见不同的鲁迅,从小熟悉。某次小学语文老师提问:鲁迅原名叫什么?一众农场子弟学生中,一个面目邋遢的小姑娘明亮地答道:周树人。

  每个人的常识都是不一样的,我的常识就是谁写了什么书,书里有哪些痛。及至做编辑,靠文字吃一碗清饭,写时评,作社论,更比较出鲁迅之迅、之鲁、之鲁迅。人到中年,世事略经,对鲁迅的婚姻、文字与忧桑更有一番参照,也是滋味良多。

  大量的新书来自出版单位的赠书。上海译文、广西师大、华章同人、蒲蒲兰绘本馆、海豚出版社、浙江大学出版社……因为要做采访,有些书读得仔细,有些书一直未拆,算是福利,也有一点无奈。编辑之上有主编,主编之上有总编,总编之后是读者,读者据说要读的是《无后为大》《官场笔记》,韩寒与郭敬明……

  许多珍贵的老书来自朋友的馈赠。一位爱书的好友搬新房,将家中书全盘搬来我家,8大箱子,一半都是诗。我将家中最主要的书柜放这些书,《女神》《十二木卡姆》《宋词三百首笺注》、泰戈尔诗集、苏联短篇小说选……这些书里,夹着银杏叶,压着玫瑰花,别着小年历片,采访活动的小证件,漂亮的字迹写着某书某人购于某地。有岁月的书,免不了有故事。

  稍微让我忐忑的是那些绘本,开小书馆留下的纪念。实在太多了,三四千册。有人要买,却出价极低,以为关闭书店的主人必然会因为创业失利迁怒于书,扫其出门,况且网上5折及特价书也很多。偏在我看来,这一堆中国绘本是一版一刻,那一丛外国绘本美术价值较高。最普罗大众的小熊宝宝,暖茸茸的煞可爱,起码可以作女儿画画的小启蒙范画,低价卖出去怎么也不值当。于是送。却送得似乎有点尴尬,毕竟是二手书。

  我在卖房与不卖房之间犹豫,不舍得房,更不舍得这一屋书。房呢,虽然光线不足,家徒有书,却也是住了十多年的我的热窝。我爱我这屋子的黑,这屋子的味,这屋子的乱,这屋子的自在与凉快。书呢,有一半可归于“断舍离”,一半可放“孔夫子”,我还是可以在喜欢的图书馆拎回它们不同的替身,但毕竟恓惶。

  而我与它们的道别,是越来越近的事情。我的小姑娘算是一个小书虫,也算一个初步的图书馆爱好者,只是,她已然看出我房间的孤独:妈妈,你这儿太像图书馆了。你怎么把图书馆开在家里了?

  有人说:“给娃留一间屋,不如给娃留一屋书。”留一屋书的意思,首先是有一间屋不是吗?逻辑这么悖反的一句话居然那么有市场,可见有多少人语文不及格。

  岁月留我一屋书,人老不知书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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