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版:星辰副刊

中国能源报 2020年11月23日 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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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落渭河滩

■苟文华 《 中国能源报 》( 2020年11月23日   第 24 版)

  儿时冬天,去渭河滩捡拾雁粪,我喜欢一个人独自坐在河堤边,静静观看一只只、一群群,灰色、褐色和白色的大雁在河滩的沙渚,或升或降,或飞或翔,或引颈高吭。

  自深秋起,一行行大雁列着“人”字形,从家乡明净高远的天空飞过。这些南迁的大雁中,有的干脆降落在渭河的河道和滩地的水田中,作为留鸟,在此过冬。

  滞留的大雁散落在滩地的各个角落,有的在麦田和草滩间啄食青嫩的麦苗和野草,有的结群在水泽嬉戏,有的在阡陌间信步闲游。

  这种一到秋冬就有的景观,在乡亲们眼中早已司空见惯。只是这些善鸣好飞的大鸟喜食麦苗,让彼时食不果腹的村人,总生出厌烦之意。虽说有些讨嫌,但从来没人驱赶,所以它们年年都会栖息于此。而对于以捡拾雁粪替代割草的人来说,却热切地盼望有更多的大雁每天降落在寥廓的渭河滩。

  大雁的粪便,是交织着一团团丝状绿色纤维的细长圆柱节块,用水泡开之后,就是喂猪的好饲料。冬日的每个下午,有时候也在清早,我和伙伴们都会提着一个粗糙的竹篮,在寒风中,甚或在雪天里冒着纷纷扬扬的大雪,踯躅在滩地的麦田和河滩水渚边。在大雁栖息的地方,我们弯下穿着臃肿棉袄的腰身,伸出冻得像红萝卜一样的手指,仔细地从麦苗间、草丛里、砂石中,一块一快捡拾粪块。

  捡拾雁粪,使我有机会近距离接触大雁,也让我逐渐对这种野性禽鸟生出无限敬意和好感,以至于不忍心为了找雁粪而莽撞地进入它们的领地,惊扰它们闲适和谐的生活。

  这是一个具有极强组织纪律的群体,翱翔时,一只领头雁在前边带队,其它成员紧随其后,弱鸟和幼鸟夹杂其间;它们相互照顾,常常以嘎嘎之声和鸣和鼓励;它们分工明确,警戒,放哨,尝食;它们专情,一旦雌雄结成伉俪,便终身不离不弃,如若丧偶,宁愿成为孤雁,也不再寻偶。

  这些成群,抑或单个活动的孤雁,在渭河的沙渚、水湄、水沟和田野,或盘旋飞翔,或栖息,成为渭河一道独特的风景。

  一场大雪,银装素裹。雪霁之后,渭河滩一如亘古苍凉的冰河时代,皑皑白雪覆盖住芦荻、枯蒿和沙渚,远远望去,平展展白茫茫伸展蜿蜒,辽阔至天际。

  长河落日染红西天,雪地映射出耀眼光芒。凌冽的西北风拂动芦荻和树枝,一撮撮积雪簌簌而下,惊起蛰伏的大雁,像雪景中的点睛之笔,让萧瑟寂寥的渭河顿时灵动起来。

  缥缈的云霄,一群大雁徘徊盘旋,回翔,瞻顾,它们上下颉颃,时翔时集。一雁叫,众雁和鸣。偶尔,一只大雁率先落于河滩雪地,逡巡数圈之后望着空中嘎嘎而鸣。倏忽间,数十雁依次跟落。有的落而不鸣,有的仰天而呼。一时间,河滩与天空,上下齐鸣,呼声伴应声,此起彼伏。

  夕阳沉入渭河,天光渐渐暗淡。雪地里的大雁一边鸣叫,一边挤挤挨挨地厮磨着身体,兴奋而愉悦。还未落下的大雁,一边翻飞展翅,一边俯瞰河道,焦急地选定着陆点。须臾,只见它们迅疾缩羽,息声斜掠,缓缓降落。渭河滩里,白茫茫的雪地上,一时间,参差的飞鸣声、飒飒振羽声、疾跑的噗嗒声,哄然一片。忽然,领头雁伸长脖颈,环顾四周,发出尖锐而洪亮的鸣叫,骚动的雁群悄然静寂。“哨兵”机警地巡逻,雁群开始栖息,夜宿,河滩顿时安静。

  殷红的晚霞晕染结冰的长河,萧瑟的树木掩映积雪的河道大堤,四野烟霭聚散,雪光迷离。寒气裹着夜雾,弥漫飘忽,大雁们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作者供职于宝鸡市陈仓区教育体育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