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节气到了，窗外一片素白。萧条的季节里，百花退隐，唯有茶花在冬的门槛里静静绽放，在季节的转角处熠熠生辉。

　　“去老家看茶花吧！”先生在阳台上给一棵油茶花浇水，突然说了一句。初升的阳光照拂着几朵粉白的花，清香阵阵，想起老家院子里有棵和屋顶一样高的茶树，褐色的树皮光滑，白花如片片蝴蝶，瓣白蕊黄，簇拥枝头，这个时节该是满树芬芳了吧？

　　心动不如行动，匆匆坐车驶向老家，蜿蜒的路边，油茶花随处可见，远远望去，一片油茶林就是一片花海，一座座古桥就是一幅幅美丽的画卷。想起那棵百龄老树的油茶，爷爷以前总念叨：“这棵树是你太公栽下的，有一年发洪水，把树冲倒了，洪水退去后，重新扶正，在树底四周围了圈石头，当时担心它挺不过冬天，谁知来年春天郁郁葱葱，每年都能采下一百多斤茶籽呢。”

　　油茶籽成熟时，爷爷拿竹竿打下茶籽，晒在门前的空地上，等晒得差不多了，他再俯身择籽掰壳，里面有籽儿三粒四粒不等，颗颗饱满质密。趁爷爷忙活，我偷偷将茶壳扔到烧土灶的炉膛里，伴着啪啪啪的烧裂声，火苗呼啦一下旺了，有趣极了。

　　茶籽送到油坊，经过碾碎、蒸熟、压榨等工艺，变成晶亮亮的茶油。作为优质食用油，茶油色清味香，营养丰富，具有保健功效，长期食用还能延年益寿呢。

　　榨完油的茶渣既能当肥料又能作农药，将其捣碎放进稻田里，可用来补肥及杀灭病虫害。村后溪里的水潭有很多鱼，直接下手很难捉到，从家里拿来几个茶渣捣碎，融入上游的水里，不一会儿工夫，用网兜去捞像喝醉了酒一样泛白的鱼儿，回家一烧还带着茶油的清香。

　　油茶树的木质细密硬重，用它制作刀把、扁担，经久耐用。对小孩子来讲，它的枝桠是做陀螺、弹弓的好材料。有一次趁大人不在家，我用柴刀将油茶树的枝桠砍了几段下来，还把主干砍了几刀，露出了里面雪白的浓浆。事后，“杰作”暴露，我被狠狠“修理”了一番。

　　路弯车转，窗外阵阵的油茶花香扑面而来，拉回了我的思绪。很快，我们到了老家，还是那棵油茶，还是那个乡音，只是亲人们都已衰老，再也听不到爷爷卖茶油换了钱后带回糖果的呼唤我的声音了。

　　岁岁年年，摇曳了多少风雨，苍劲的油茶树干上，那道被刀砍出来的伤痕，长得扭扭巴巴；那簇簇如雪的油茶花，迎着寒霜依旧绽放。

　　站在生命的冬天，静看云卷云舒，远眺山水如画，默想花开花落。不由得想起一句话：人若茶花，遇霜方能焕华彩。

　　（作者为自由撰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