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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能源报 2018年08月20日 星期一

“乌金河”畔的记忆

■陈玉亮 《 中国能源报 》( 2018年08月20日   第 24 版)

  我家在矿区,门前是一条蜿蜒的矿车道,地面至矿车轨道深不足一米,从井口出发向前约有三五百米延伸。周围是山,不巍峨也不险峻,名不见经传。再远处,是一望无际的沙滩,沙质粗糙且伴有细碎石子,不似纯粹沙滩那般细腻温柔。

  儿时记忆中,矿车道两旁的景致很是美妙。阳光灿烂的日子,天高云淡,金色的沙滩,红色的沙棘果,矿车道画出黑色的轨迹,加之来来往往的矿车,恰似一条奔涌流淌的乌金河。雨后天晴的日子,沙葱突然葱郁起来,一株株呈墨绿色铺在沙滩上。三五个矿区少年徜徉在乌金河边,为驶过的每一辆矿车欢呼雀跃,为能挑拣到丰满成熟、含苞待放的沙棘果或采摘到一株沙葱,你追我赶,纵情嬉戏。矿区的男孩子大都不会留意脚下的花草,唯有女孩子能在一些花草前流连,随后将草儿编入羊角辫,或将花儿衔在嘴里、捏在手里,再花枝招展地向前赶去。

  若走得远些,偶然会遇到突兀在沙滩中的壁立岩石,有幸还会找到野蜂蜜。拿草茎撬开一个个宛若豆状的土褐色蜂蜜巢,轻蘸后放进嘴里,或者舔一下蘸过野蜂蜜的草茎,都是不可多得的甜蜜。夏季晴晒,赤足在沙滩逗留也有另一番情趣,上午还浑然不觉,最难挨的是中午,根本没有藏躲之处,只有待在一处,脱下衣衫,不时遮蔽头顶的骄阳,隔开炙热的黄沙。到了下午,要么蜷缩在哪棵沙棘棵子的荫蔽里,要么从一处荫蔽跃到另一处荫蔽,以此前行。

  矿山男孩子的游戏总是与众不同,玩的最多的一种是“帝王”游戏:找几块砖石,将较小的一块排在最后代表“国王”,前面依次列几排较大的砖石,表示大臣、将校、卫士一班人等。少年们在约定的距离外,用手中的砖石瞄准这些“角色”,击中哪个自己便扮作那个角色。打天下不易,做“国王”难乎其难,多是将其他角色网罗至名下。玩到最后,总会有胜出戴上王冠的,游戏里一个国家就此诞生。然后,一少年依土墙而立,另一少年弯腰双手紧抱站立着的少年腰际,“国王”端坐弯腰少年背部,对着一班“文武大臣”下发指令……

  还有一种是“打骑兵”的游戏,至少有四名少年才实现,首先分成两组,一组里一少年扮作马,一少年两腿斜跨在另一少年肩上为骑兵,另一组也如此这般,一组里的骑兵将另一组里的骑兵拖拽下马,便视为胜利。那些年月,矿区少年以这样的方式一次次实现着帝王的梦想以及“出将入相”的英雄传奇。直到哪家的父亲从井巷里出现,远远地呵斥一声,或者母亲站在土坯房门前召唤回家吃饭,一群孩子才散去。

  时间长了,乌金河、原煤堆的煤粉、煤粒随风飘洒,沙滩里会蒙上一层淡淡的黑色。大风刮起,遮天蔽日,风沙荡涤过后,沙滩绚丽如初,静静地停泊在矿山的怀抱里。

  最难忘的场景,莫过于看父辈和矿工兄弟们下井升井。下井时三人一群五人一伙候在矿车道旁,待一溜儿矿车驶来停住,有时只是减速一下,大家便将腰际背负的料石、水泥、板梁像下饺子般扔入矿车。能争先恐后挤上一节空矿车,或者跃入装有物件的矿车,随便在堆积的一袋袋水泥或者哪块料石上坐下,都会兴高采烈。矿车机头前部上空伸出用于接触井巷架空线的物件时而拉上,时而拉下,触到架空线泛着白日里都清晰可见的青白色电弧,牵引着矿车上的人和物,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渐行渐远,直到驶入井下。迟到的人就不那么幸运了,到井下工作面的距离有多远,就得手拿肩扛要走那么远。最搓火的,是眼看要赶上矿车,矿车却开动了,千呼万唤却不肯停下。每当这时,我便像关系到自己得失一般愤懑不平,指着远去的矿车司机,生发出一个只有矿区少年心中才会有的“豪情壮志”:等我长大了,定取而代之!

  升井时,一列矿车的尾部几节车内照例会挤满人,间或可以看到前部的拉煤车上有人或仰或坐,负重的矿车发出轰隆隆的鸣响。后来,矿上煤车、人车分离,矿工入井升井都坐上了带蓬的矿用乘人车。因为太熟悉矿区的生活,我可以不出家门,只凭耳闻,即使是在睡梦中被驶过的矿车唤醒,也可以判断出是入井的轻车还是升井的重车,大约有几节矿车……

  上中学时,读鲁迅先生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对其中博大精深的思想内涵,深厚的文化底蕴不甚了了,唯独断章取义,想念碧绿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栏,高大的皂荚树,紫红的桑葚……由百草园的 景物常让我联想起我们矿山的景致。我们的矿山纵然没有鲁迅先生文中的那些风物景致,却也有鲜活的矿工和生活,有过乌金河畔那些无忧无虑的少年。

  (作者供职于乌海能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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