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时分,恍惚间做了一个梦,我赶着一群羊又回到我童年时的茅草地。那是个花开烂漫五彩缤纷的春天啊!正当我对眼前的景色如痴如醉时,忽然一个微信把我唤醒:我们小区好像发现一例新冠肺炎病例。
这位画家和他妻子是我刚结识不到半年的朋友,因为三观一致,彼此欣赏各自的艺术观点,便无话不谈。
艰难的抗疫氛围中,很难想象一个画家、雕塑家是如何度过每一天的。他的手画起画来、雕塑人物时,那是多么灵巧神奇的一双手啊!现在,他要面对的却是如何削土豆洋葱剥大白菜。我建议他,可以在抗疫期间多关注新闻,说不定还能从中发现创作灵感呢。画家说,他已经打了一张草图,是关于大白的。
大白是所有防疫医护人员和志愿者的总称。在我认识的西安朋友中,有很多人都当起了大白。这其中就有一个姓李的小学老师,我戏称她为李小白。小白是陕北人,从小在山墚墚上和父亲一起放羊,她喜欢登高在崖畔上唱信天游。后来,她考到县城读高中。18岁那年,已经出落成大姑娘的小白长得非常俊俏,学习又很好。可天有不测风云,就在小白即将迎来高考的那一年,她感到乳房硬胀胀的,还有丝丝隐痛。她找到在医院工作的小姨,小姨当即为她约了肿瘤科的专家,照了CT后,医生初步判断是乳腺癌。治疗乳腺癌的过程是难熬的。好在小白并没有当回事,她并没觉得比别人少了什么。她休学在家,继续学习,她相信自己来年一定能考上大学。
我在西安见到小白是在一个作品研讨会上。她坐在我的斜对面,两只手在电脑上不停地打着文字,我开始以为她是速记员,等会后,她走到我近前提出加我微信,我一问,才知道她是个小学教师,特别酷爱文学写作。几天后,她到宾馆看我,我给她讲了我与疾病斗争十几年的经历。她听后十分感动,不由地把她自己与癌症斗争的过程含泪告诉了我。我说,患病不可怕,可怕的是精神崩溃,如果自己都战胜不了自己,那就无药可治了。我和小白相约,等我们身体都康复了,一起牵手去游览祖国的湖光山色。
以后的日子,小白一边教学,一边写作,隔上几日她就发上一篇散文让我指正。从她的作品中得知,她手术后本来很坚强,也没受什么伤害。只是后来在一次集体淋浴时,有同学看到她手术的创面不由发出惊叫,继而人们纷纷像躲避瘟疫一样离开她,那一刻她才真正感到什么叫天昏地暗世界末日。那天,她哭了一个晚上。
小白告诉我,是文学拯救了她。她在最黑暗的日子里,看了大量的文学作品,也看了许多电影。特别是电影《萧红》,对她的触动很大。我对小白说,在上世纪80年代我就喜爱萧红的作品,我曾两次去萧红故居,还看了田沁鑫编导的话剧《生死场》,并写了散文《唤声姐姐叫萧红》。小白说,她在网上看过我的这篇散文,给她留下很深的印象。
去年12月,西安发现新冠肺炎病例。我问小白,你买菜了吗?小白说买了一些,够吃几天的。我说这就好。我又问,学校放假了吗?小白说,必须放假呀,每天给孩子上网课。好在教学任务不重,几个老师可以轮流上。我说,有时间写几篇文章吧。小白说,她想写写陕北老家的事,我说就写写你和羊儿的故事吧。
几天过后,小白没有把文章发我,想必她很忙,既要给学生上网课,还要照顾自己的孩子。我给她发过几次问候的话,她只给我回了几个表情。到了年底,小白给我发来一张大白照。我问:这个大白女孩你认识吗?小白回复:老师,我就是大白女孩,我在小区当志愿者了。我回复:你真胆大,你要知道,你这种身体是不能受累挨冻的,万一病情反复可咋办?小白回复:老师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关于做核酸工作的经历,许多文字都有描写。我每天都为小白担心,她则每天下班后都会发个胜利的表情给我。有一天,小白问我:请问老师,清零后您最想做什么?我回答:继续治病啊!小白说:您可是答应要约我一起去看祖国的湖光山色呢。我说,是的,不光看湖光山色,我还要和你一起到陕北高原听羊儿在崖畔上歌唱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