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引路,长碛花开。路是一条顺山铺砌的石板路,曲曲折折;花是连片盛开的油菜花,在初春的长碛古寨开得奋不顾身。
长碛古寨,深藏在贵州省凤冈县新建镇的大山皱褶里,是一块黔北高原少有的“大坝子”。楼房、习俗、民风、肥沃的田土、四季的时光,被周围起伏的大山紧搂怀中。如不是流出大山的洪渡河“泄密”,人们还不知道长碛古寨迷人的缱绻风光。四季澄澈的洪渡河从大山里幽幽淌来,一路叮咚绕过古寨。两岸的芦花、菖蒲、水柳,从《诗经》里逶逦而至,葳蕤生长。河水里水草的颜色、可数的游鱼、石块下螃蟹的每一次出动都清晰可见。河面不宽,沿岸花草和飞鸟蜂蝶,讲述着同一条河流的故事。
在山里的慢时光中,长碛古寨习惯了在缄默中陪伴一切。顺着山梁拾级而上,山路两边惬意开放的红桃白李,把你引向一个凸起的山堡。站在山堡上,长碛古寨尽收眼底,在一道山脊的低处,一块呈扇状的坝子顺势铺开,古寨楼房依着山脚而建,随弯就弯,曲折有韵。坝子上是一片大小不一、图形各异的稻田。长碛村民在这块土地上,春种稻谷,冬栽油菜,世代繁衍生息。
春光中,长碛8000多亩油菜花已盛开,铺天盖地的金黄把古寨渲染得令人震撼。站在山堡上远观油菜花仅是视觉上的满足,要与油菜花真情相拥就得下山去体验。步行到洪渡河边,见到一块斑驳的石碑。这是一块清光绪年间长碛先人所立的石碑,内容是春季禁捕、保护环境的劝告和规定。先人刻石立规,后人遵循不违,才让长碛古寨至今保持着古朴幽静的状态。
过河时要跨过一排立于水中的石礅,一步一跳,水从身下流过,人影映在水波之中,心中顿时澄明如镜,若饮甘醇般畅快。跨步上岸,回首望去,横放在河水中的石礅,宛如一排放大的琴键,淙淙流水声好似从这里响起。岸边的一架水车悠然转动,茅草盖顶的碾房内,石碾子在河水的冲击下,随着碾槽转动,如一首轻轻响起的古老歌谣。
菜花开了黄满天,8000多亩油菜花似乎在一夜绽放,一块接一块向前方铺陈开去,直至河边,这景致正是人们乐道的“绿水托金盘”。菜花黄,蜂蝶忙,扑鼻而来的花香让人有些晕乎乎,“嗡嗡”不停的声音是蜜蜂采花时的轻吟低唱,蝴蝶惬意地停在花枝上,一对迷人的翅膀有节奏地扇动着。游人调整角度,正欲拍照,彩蝶却不领风情“飞入菜花无处寻”。纵横交错的田埂,在菜花丛中半隐半现,用密密的鹅卵石铺就而成,但车前子、铁线草、坠盆莲仍然争着从卵石间探出头来,让人不忍踩踏。穿过黄色的花海走入古寨,古寨只有一条窄窄的路穿过,两侧的吊脚楼一幢接一幢,房前都筑有半人高的篱笆,全由脸盆大小的光滑砾石堆砌而成,不规则、很随意,篱笆上已被花草缀满,枝枝蔓蔓,任性生长。
长碛古寨里住的全是朱姓人,据载是明洪武年间驻兵的后代。在村子尽头,一幢气势恢宏的朱氏祠堂引人注目。祠堂四角天井,青石满铺,黑瓦如鳞,飞檐翘角。天井两边走廊拱护,一座戏台立在正中,已是旧音难觅。三两老翁皆长衫布衣,神情奕然。我上前与他们攀谈,说起祖上,老人们纷纷起身,引我向祠堂正殿走去,指着一块书有“鹿洞遗风”的匾额告诉我,长碛朱氏就是儒学大师朱熹之后。至于为什么取名长碛,一位长者欣然作答:长碛是“很大的石砾荒地”,相当于不毛之地,但实际上这里是一块土地肥沃、有山有水的宝地。祖上发现此地后,为了掩人耳目便取名“长碛”,避免其他望门大族来争抢。长碛谐音“藏吉”,意思是一块“隐藏着的吉地”。
长碛即藏吉,美丽而富庶。每年春天,油菜花盛开时,游人纷纷慕名前来,领略风光,寻找乡愁。我走出祠堂,看着如织的游人和金色的花海,打定主意要在这里住上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