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未见毛泽东和邓小平

    1960年9月2日，古巴人民全国大会正在哈瓦那革命广场举行。卡斯特罗突然向在场群众大声问道：“古巴人民是否愿意与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外交关系？”现场百万民众积极响应。26天后，中古两国发表建交公报，古巴成了西半球第一个与中国建交的国家。尽管随着中苏关系的恶化，中古关系也曾几经风雨，但卡斯特罗一直对中国怀有特殊的亲近感。

    “不要紧张，向大哥哥多学习”

    上了岁数的中国人大多有这样一段经历：嘴里含着古巴出产的糖果，哼唱着那首《哈瓦那的孩子》：“跟着那英雄卡斯特罗，打回了哈瓦那，赶走了庄园主，建立了新古巴……”在国人的印象中，卡斯特罗是遥远国度的领袖，身着总司令军装，留着标志性的大胡子，威严而刚毅。《环球人物》记者有幸接触过几次卡斯特罗，令人意外的是，这位总司令待人很温柔、亲切，像一位上了岁数的慈父。

    在古巴工作期间，《环球人物》记者曾作为翻译，陪同一个中国代表团到革命宫与卡斯特罗会晤。古巴方面的翻译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由于紧张，她在翻译时突然卡了壳，便向《环球人物》记者求助，并战战兢兢地表示“请求总司令原谅”。卡斯特罗没有一点责怪的意思，笑着说：“没关系，不要紧张。向这位大哥哥多学习下，锻炼几次就好了。”

    除了参加外事活动，卡斯特罗着装很随意，基本以运动服为主，退休后更是如此。因为安全原因，他和弟弟劳尔很少同时出现在某个场合。有一次，中国代表团来访，为了表示重视，兄弟两人一起参加了接见。《环球人物》记者看到，兄弟两人都戴着陈旧的老式手表，劳尔手中的公文包一角已经磨破。

    卡斯特罗关心在古巴的中国人。从2006年起，古巴政府每年接受1000名来自中国贫困地区的留学生，免费学习语言和医学。在古巴国内基本消费品和食品供应紧张的情况下，这些中国留学生受到了特殊关照。来自江苏的留学生张敏宇说：“与当地学生相比，我们待遇更好。不仅每天有荤菜，还能喝到牛奶和古巴自产的可乐。”而古巴当地人，只有70岁以上的老人和7岁以下的儿童才能用购货本买到牛奶。

    卡斯特罗对中餐也情有独钟。据曾任中国驻古巴大使的徐贻聪回忆，卡斯特罗能熟练地使用筷子，最爱吃松花蛋、糖醋鱼。有一次，他听说古巴部长会议执行秘书拉赫要到中国使馆吃饭，便让人询问自己能不能也去蹭个饭。还有一次，徐贻聪邀请劳尔吃饭，事后遇见卡斯特罗。卡斯特罗假装生气地问：“为什么请别人吃好东西没让我去？”徐贻聪正纳闷时，卡斯特罗笑着问：“你前不久是不是请劳尔吃过肥肠？我还是青年时在哈瓦那的一个餐馆吃过这样的饭菜，以后再也没尝到过那么好吃的东西了，很想有机会再尝尝。”

    “如果当时就能看到，古巴革命的胜利可能还会更早”

    曾有一个故事广为流传：卡斯特罗上世纪50年代在丛林中开展游击战时，读过毛泽东的《论持久战》，还要求把毛泽东有关游击战和人民战争的著作印成小册子，下发到部队，称之为“来自中国的食粮”。其实，卡斯特罗打游击时没读过毛泽东著作。他曾对中国全国政协原副主席陈锦华说，西班牙文的毛泽东著作是在古巴革命胜利后正式印刷的。但卡斯特罗随即幽默地说：“如果当时就能看到，古巴革命的胜利可能还会更早。”

    1960年10月1日，也就是中古建交3天后，卡斯特罗给毛泽东发去贺电，祝贺新中国成立11周年。第二年3月，古巴举行了中国经济建设成就展，卡斯特罗亲往参加，还写下贺词：“我怎样才能表达我对所看到的一切的感受呢？我衷心地对中国人民和引导他们走向胜利的伟大领导人表示祝贺。”毛泽东也很欣赏卡斯特罗。在一次会见古巴文化代表团之后，他嘱咐对方，一定要给卡斯特罗带去问候，并“祝古巴在反对美帝国主义的侵略中取得胜利”。

    卡斯特罗还送过毛泽东一件特殊的礼物：一把美国M1911A1式手枪。1961年，古巴击退了美国中情局组织的流亡者进攻，这把枪是当时缴获的战利品。1964年春天，中国驻古巴首任大使申健回国时，卡斯特罗托他把这件礼物送给毛泽东，还在枪身上用西班牙语刻了毛泽东的名字。如今，这把枪收藏在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

    尽管卡斯特罗和毛泽东神交已久，但两人一生无缘相见。卡斯特罗日后回忆说：“毛泽东是一个政治和军事天才，谱写了历史上最光辉的篇章……我很希望能认识他，但当时不可能，因为很快就出现了由中苏冲突带来的问题。”

    1993年12月26日，时逢毛泽东诞辰100周年，卡斯特罗在哈瓦那召开纪念集会。在播放《东方红》时，尽管卡斯特罗中文发音很不标准，但他还是跟着曲调唱完了整首歌。两年后，卡斯特罗终于实现了访华的愿望。他来到毛主席纪念堂，向毛泽东的雕像献上鲜花。

    未能见到邓小平是卡斯特罗的另一个遗憾。周恩来逝世后，卡斯特罗发来的唁电只有一句话：“对于周恩来总理的逝世，我谨向您表示最深切的哀悼。”唁电中的“您”，正是时任国务院副总理邓小平。

    此后，邓小平带领中国走上了改革开放之路，卡斯特罗钦佩有加。他说，自己读过很多邓小平的著作，邓小平对社会主义有很深刻的认识，给他很大启发。首次访华期间，卡斯特罗专程去了深圳。深圳的发展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在蛇口参观时，卡斯特罗留下题词“向宏伟的工程致敬”。1997年2月，邓小平逝世，卡斯特罗在唁电中说：“中国的每一项新业绩都将铭刻着他的名字。”多年后，卡斯特罗对法国记者拉莫内说：“我不认识邓小平，但我曾经很希望能认识他。”

    “他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伟人”

    冷战结束后，中国和古巴的关系好转，卡斯特罗与中国领导人的会面不再像之前那么困难。1995年，卡斯特罗第一次访华，江泽民是时任中国国家主席。2001年，江泽民访问古巴时亲笔向卡斯特罗赠诗一首：“朝辞华夏彩云间，万里南美十日还。隔岸风声狂带雨，青松傲骨定如山。”江泽民以青松为喻，称赞了卡斯特罗不屈的斗争精神，还特意写道：“辛巳春日重访古巴，次韵唐朝诗人李白《早发白帝城》，书赠卡斯特罗同志。”

    胡锦涛也是卡斯特罗的老熟人。2003年2月，卡斯特罗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访华时，胡锦涛当选中共中央总书记不久，卡斯特罗向他当面送上了祝贺。一年后，胡锦涛访问古巴前夕，卡斯特罗因为不慎摔倒导致左膝和右臂骨折。为了能在欢迎胡锦涛的仪式上站起来，他让人连夜赶制了一根拐杖。胡锦涛结束访问时，卡斯特罗坚持要坐着轮椅去机场送行。考虑到他的健康状况，胡锦涛几次婉谢，还让古巴官员劝劝他。有感于胡锦涛的诚意，卡斯特罗“勉强同意”由劳尔代他前去送行。一些古巴官员幽默地说：“菲德尔是个很难劝的人。他一旦决定的事，几乎不可能改变。看来以后遇到要劝阻他的事情，得请胡主席出面了。”

    习近平比卡斯特罗小27岁，但年龄上的差距没有妨碍两人之间的友谊。2011年6月，时任中国国家副主席的习近平访问古巴，专程去看望了卡斯特罗。当时，卡斯特罗向习近平介绍了他种植的辣木（被誉为“植物中的钻石”，叶片和果荚富含矿物质、维生素，根茎有很高的医学价值）：“辣木的营养成分很高，还能做饲料的添加成分。古巴每年要进口很多粮食和饲料，从长远考虑希望能和中国合作。”说罢，卡斯特罗拿出用辣木叶沙拉，请习近平尝尝。

    2014年7月，已成为中国国家主席的习近平访问古巴，再次拜访卡斯特罗。尽管年事已高，但卡斯特罗那天精神不错，身穿白色外套，带着习近平参观了庭院和农庄。看到中国赠送的辣木、桑树种子已经长成了枝繁叶茂的树木，习近平很高兴地说：“我这次又带来一些辣木和桑树种子，希望它们也能茁壮成长，成为中古友谊新的见证。”据《哈瓦那时报》报道，习近平还送给卡斯特罗一尊重达175公斤的铜像，刻画了他年轻时在古巴革命中的形象。“2011年我访问古巴时拜访了你，我们进行了长时间的交谈。今天看到你精神矍铄，我感到十分欣慰。”习近平说。临别之时，习近平对卡斯特罗说：“再过些天就是你88岁的生日。我祝你健康长寿、万事如意。”

    当卡斯特罗辞世的消息传来，习近平11月29日亲赴古巴驻华使馆吊唁。在卡斯特罗的遗像前，习近平驻足默哀，并向遗像三鞠躬。他说：“他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伟人，他为世界社会主义发展建立起的不朽历史功勋、他对各国正义事业的支持将被永远铭记……我们愿同古巴同志更加紧密地携起手来……不辜负菲德尔•卡斯特罗同志的遗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