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总司令

    卡斯特罗出生于小资产阶级家族，但终生为社会主义理想而战，为后人留下追求民族独立、反对霸权、主张社会正义等宝贵的政治遗产。而他与古巴民众的亲密关系，也为世界政坛留下佳话。

    古巴人爱聊“菲德尔”

    2007年，《环球人物》记者参加古巴单方面奖学金项目赴古留学，对古巴民众的热情、真挚留下深刻印象。在那里，人们虽然衣着朴实，却活得有尊严、有追求、有理想，当他们谈论起未来，从眼神中能看出真诚；当他们呼喊起口号，从声音中能听出力量。

    每当记者与古巴人聊起菲德尔•卡斯特罗，他们总是“菲德尔、菲德尔”地讲个不停。对古巴人来说，卡斯特罗就像每个家庭里最年长和亲切的那位长辈，总是拉着儿孙慈眉善目地讲故事。《环球人物》记者的西班牙语老师妞莉卡说：“古巴人都是听着他的演讲长大的。他年轻时，一讲就是几个小时，当时总觉得话唠，现在听不到了还真是怀念。”

    卡斯特罗是性情中人，常有发自天性的举动，让民众感到亲切。多次到访古巴的法国作家萨特讲过一个他亲眼目睹的故事。在奥尔金省的偏远乡村，孩子们在卡斯特罗的扫盲计划帮助下进了学校，第一次穿上了校服。卡斯特罗去考察，全村人把临时搭建的演讲台围得水泄不通。他演讲时，身边有两个孩子不断叫喊，甚至抱住他的靴子。他抱起其中一个孩子问：“你要什么？”孩子说:“你来我们村吧！”“发生了什么坏事吗？”卡斯特罗有点担心。孩子说，一切都很好，但“请你来我们村吧”。卡斯特罗表示改天一定去，结果孩子号啕大哭，抓住他不肯放手。卡斯特罗笨拙地哄着孩子，有点手足无措，最后转身“逃”下了演讲台，格瓦拉等革命领袖也跟着他“逃也似地匆匆跑下台阶”，惹得现场民众哈哈大笑。

    晚年的卡斯特罗退居二线，但古巴民众仍很关心他。有一次，官方媒体半年没有刊登他的照片。当他再次出现在媒体头版时，民众在报亭前排起长队，有人说：“我好久没看到菲德尔的照片了，就是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建设“贫穷却平等的国家”

    卡斯特罗当年发动革命，针对的是巴蒂斯塔独裁统治下的社会不公。他说，“我们进行革命不是为了保卫高贵者的利益，而是为了保卫卑贱者的利益。”“没有平等就不可能有自由，也不可能有民主”。

    执政之初，卡斯特罗就推出了降低房租和基本生活费等照顾穷人的政策。1959年土地改革中，他把自己家族1.3万公顷土地无偿分给了贫农。此后，卡斯特罗推出了全面没收外资的措施，市场经济不断萎缩，出现了大批中产阶级和专业人士的移民潮。到60年代初，古巴日用品开始实行配给制。1968年，他宣布开展“革命攻势”，用政治运动和军事化方式，希望把糖产量从每年五六百万吨提高到1000万吨。

    冷战时期，苏联高价收购古巴糖，并低价向古巴销售粮食、石油、机械设备等。古巴从苏联得到的利益一度相当于每年人均400美元，成为虽不富裕却比较平等的国家，拥有相当可靠的医疗体系，文盲率接近零。

    冷战结束后，外援没有了，古巴经济出现困难，最艰苦时每人每天只有一根香蕉、两片面包，但并没有像一些东欧国家那样垮台。有人说，这与以卡斯特罗为首的古巴领导层的清廉作风有关，在这个敏感问题上古巴没有民怨。卡斯特罗任政府总理时，给自己规定的月薪是750比索，当时约合30美元。这个标准一直没有变。多年来，他军装不离身，常戴的“精工”手表外壳和表带都是塑料的，据说只值20多美元。在他革命宫的办公室，除了书比较多，其他陈设十分简单。他接待外宾的小会客室里，只有一套陈旧的皮沙发，客人一多就得临时从隔壁搬椅子。

    在卡斯特罗的影响下，古巴政治局委员下班后会在街上与邻居聊天说笑，领导人同百姓一样按配给规定购买食物，没有特供。 

    古巴革命政权建立之初，卡斯特罗就做出规定，禁止以在世领导人的名字为任何场所命名，也不得为他们建立塑像。古巴国务委员会曾有意授予卡斯特罗“共和国英雄”称号，被他拒绝了。《环球人物》记者在古巴工作生活时，城市街头很难看到卡斯特罗的画像。但正如当地人常说的，“菲德尔的画像在我们心里”。

    交班后还在谈论革命

    卡斯特罗执政后期，给经济“松绑”，谨慎地扩大集体经济和个体经济比重，允许公民建立私人企业等，还重建了农业体系，古巴从粮食57%不能自给变为拥有“全球可持续性最好的农业”。

    但卡斯特罗始终坚持通过计划经济的自我调适来找出路，拒绝让市场经济发挥更大作用。他将70%的政府预算用于社会保障，这种过于重视分配环节的做法影响了经济活力。连劳尔都说，让不劳动的人和劳动者拿一样的收入，是对劳动者的剥削。

    劳尔接班后，加大了经济改革步伐。他表示，古巴要“缓慢但不停顿”地推进改革，坚定不移地在社会主义旗帜下深化“经济模式更新”进程。同时他坚持古巴不会让底层民众的利益受损，不会推行将国有资产快速私有化的“新自由主义政策”。

    退休后的卡斯特罗时常在报纸撰文，谈论革命、谈论理想，关心科技发展，呼吁世界和平，并始终不忘究其一生奋斗的主题：追求各民族、各阶层的真正平等和自由。

    卡斯特罗最后一次公开出席活动是今年8月13日，他出现在首都哈瓦那的卡尔•马克思剧院，观看一场回顾其人生的儿童剧，身边陪伴着劳尔和委内瑞拉总统马杜罗。

    没有卡斯特罗的古巴，将走向何处？当地自由撰稿人罗德里格斯说，古巴未来总的趋势是更加开放。尽管人们对现实有诸多不满，但对卡斯特罗的离去，还是有发自内心的痛苦。他仍是古巴人心中的总司令。

    也许正如卡斯特罗曾说：“一个人的身体总会死，但一个人的思想不会死。”在古巴民众看来，卡斯特罗只是肉体上离开，其思想和革命原则将在古巴继续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