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一缅甸的“三大帝”

    几年前，有一部中缅合拍的古装电视剧《舞乐传奇》热播，剧情既有历险“打怪”，又有武侠悬念，当然，更有缅甸的大好风光和前尘往事——这个中南半岛上面积最大的国家，气候温暖湿润，土地肥沃，为早期农业的发展创造了良好条件，早在公元前就孕育了安雅特文化。1世纪到9世纪，缅甸文明有较大的发展，南部的孟人、北部的掸傣族、西部阿拉干地区的若开人相继建立了国家。其中，骠人建立的骠国最为强大。《舞乐传奇》讲的就是骠国王子带领乐团到大唐长安献乐的一段历史佳话。9世纪时，位于云贵高原的南诏攻灭骠国。此后1000多年的时间里，缅人崛起，今日的缅甸逐步形成。

    阿奴律陀，缅甸的“阿育王”

    骠国灭亡后，缅甸地区没有了强势国家，各国之间相互征伐。847年，披因比亚在小城蒲甘建立了蒲甘王朝。建国之初的200多年里，蒲甘王朝弱虽然曾遣使向北宋朝贡，但国力弱小落后，只能勉强维持。这一状况直到1044年阿奴律陀即位才有了改变。据记载，当时阿奴律陀手持父亲留下的矛，与义兄在蒲甘城决斗。在刺死义兄后，他顺利登上王位。

    阿奴律陀即位之前，蒲甘历代国王都信奉阿利教。那是一个原始万物有灵信仰和大乘佛教混合的教派，教规松散，允许僧侣食肉酗酒，还经常干涉王室。阿奴律陀早就对阿利教的堕落专横心怀不满。恰在此时，来自孟人建立的直通王国僧侣阿罗汉因不满国内盛行印度教，来到蒲甘。阿罗汉苦修禁欲，与生活放纵的阿利教形成鲜明对比，他很快就说服了阿奴律陀皈依上座部佛教。    

    随后10多年里，阿奴律陀苦心经营，蒲甘国力日渐强大。他曾遣使到直通王国取经，但直通国王不仅没给佛经，还侮辱蒲甘是蛮夷之邦。阿奴律陀闻讯大怒，于1057年发动了对直通王国的战争。经过3个月苦战，蒲甘军队攻破直通王国都城，缴获大批经文和战利品，用32头白象驮回蒲甘。此后，阿奴律陀南征北战，征服了西部阿拉干地区，将领土扩张到今天缅甸北部地区。至此，阿奴律陀完成了缅甸历史上的首次统一，他也被视为“缅甸人的第一个皇帝”。

    除了武功之外，阿奴律陀在文治方面也颇有建树。皈依佛教后，他处死了阿利教头目，将其信众发配去做苦力，巩固了佛教的地位。他还开启了蒲甘统治者修建佛塔的风气，其中瑞喜宫佛塔最为有名。当时，上部座佛教在其原来的中心锡兰日渐衰落。阿奴律陀应锡兰国王要求，派很多僧人带着佛经前往锡兰讲经弘法。这不仅提升了蒲甘的国际地位，还被后世很多人视为缅甸历史上最成功的文化输出。阿奴律陀大力宣扬佛教的做法，安定和凝聚了民心，使他获得了缅甸“阿育王”的美誉，之后历代蒲甘国王都继承了这一政策。以宣扬佛教、发展文化为契机，阿奴律陀还仿照骠文和孟文，最早创制了缅文，他曾下令把从直通得到的孟文佛经翻译成缅文。到蒲甘王朝后期，缅文已经被广泛使用。

    如今，缅甸人将阿奴律陀奉为“缅甸三大帝”之首，是“奠定了统一国家基础”的圣君。2005年，缅甸海军新下水的巡逻舰便以阿奴律陀的名字命名。

    莽应龙，占据大半个中南半岛

    蒲甘王朝首次统一了缅甸，也通过发展文化竭力维持着统治，但由于其广阔的领土是通过征服异族获得的，根基一直不算稳固。到了王国末期，大量土地和财富集中在佛寺手中，经济衰落，少数民族反抗斗争此起彼伏。1287年，元朝军队攻破蒲甘都城，缅甸再次陷入分裂。其中，缅族国家东吁实力较强，各地的缅族人纷纷移居东吁。1531年，莽瑞体成为东吁国王，并在此后近20年里，征服了缅甸中部和南部的大片领土。后来，莽瑞体自认功德圆满，整日沉溺于饮酒和游猎，于1550年被孟人刺杀，年仅34岁。曾追随他征战的莽应龙成为国王。

    莽应龙即位之初，东吁王国面临着崩溃的危险，尤其是孟人建立的勃固王朝严重威胁着国家安全。1554年，莽应龙率军包围勃固都城，勃固国王意识到无法击退东吁军队，便提出要和莽应龙单独决斗。基于多年征战的自信，也为了振奋军心，减小攻城的损失，莽应龙应允出战。勃固国王果然不是对手，很快败下阵来，仓皇逃走。东吁军队趁势杀入城内，勃固王国灭亡。

    一年后，莽应龙率领由步兵、象兵和葡萄牙火枪手组成的庞大部队，进攻另一强国阿瓦王国。战斗进展得出奇顺利，莽应龙一路杀到阿瓦城下，阿瓦国王试图化装逃跑，却被俘获。连强大的元军都未曾征服的阿瓦王国就这样灭亡了。随着击败勃固和阿瓦两大强敌，莽应龙带领缅甸进入了新的统一时代。

    莽应龙的雄心不止于此。当时，泰国北部的兰那泰国是东吁的保护国，也是莽应龙进入老挝的跳板。1558年，老挝军队进入兰那泰，莽应龙率兵反击。在击退了入侵的敌人之后，莽应龙乘胜追进，攻入老挝本土，还夺去了明朝赐给老挝国王的官印。自此，东吁势力渗透到了湄公河流域。1564年，莽应龙率军攻占泰国阿瑜陀耶王朝都城，将其国王和大部分王室成员掳至缅甸，另立傀儡国王，控制了阿瑜陀耶王朝。

    莽应龙在位末期，缅甸国土东起老挝林城，西至印度的曼尼普尔，南达印度洋，北到如今的中缅边境附近，占据了大半个中南半岛。1581年，莽应龙去世，享年66岁。《缅甸史》如此评价他：“毫无疑问，莽应龙统治期间，他影响了整个中南半岛，赢得了各民族集团的敬畏。”他也因此成了与阿奴律陀并列的“缅甸三大帝”之一。

    雍籍牙，重建缅人王朝

    莽应龙将缅甸国土扩张到了历史的峰值，但是他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中央政权与少数民族矛盾这个痼疾。18世纪之后，随着东吁王室内部斗争加剧，少数民族的反抗再起，东吁王朝岌岌可危。1752年，孟人攻灭东吁王朝，上缅甸地区落入孟人之手。

    当时，缅甸瑞冒县有一个缅人家庭颇有名望，雍籍牙就出生在这个家族。他便是“缅甸三大帝”中的最后一位。雍籍牙年轻时曾面见缅王，颇有见识。早在东吁王朝覆灭之前，雍籍牙就意识到了缅人的危机，开始组织自己的力量，未雨绸缪。他把邻近40多个村落的村民组织起来，利用当地盛产的棕树，建立了防御工事，将村民、大象、马匹和粮食都集中到工事里，把工事外的住所全部拆毁，切断水源，使敌人无法立足。对此，缅甸历史学家评价说：“雍籍牙深谋远虑，防患于未然。特别能正确地分析和研究出现的情况，并恰当地加以利用。”就连中国史书也提到，雍籍牙“素有谋略”。

    东吁王朝覆灭后，孟人统治者想招降雍籍牙。不少人向他建议，可以向孟人宣誓效忠，等孟人军队离开后，背后袭击。但雍籍牙没有这样做，而是坚持公开反抗孟人。尽管招降不成，孟人却认为雍籍牙不足为虑。直到3000多孟人军队被雍籍牙设伏围歼时，孟人才大为震惊。雍籍牙的军队士气高涨，同时他还发文号召所有缅人联合起来，反抗孟人，结果大批缅人，甚至已经溃散的东吁王朝军队纷纷归顺。雍籍牙成了缅人的领袖，屡战屡胜，他的名字在缅文中也是“胜利之王”的意思。

    1753年，雍籍牙攻占了孟人在上缅甸的最后一个据点，但没有着急进攻孟人控制的下缅甸。他还需要进一步准备，才能彻底摧毁孟人的统治。于是，他在当年定都瑞冒，建立了缅甸历史上最后一个封建王朝——雍籍牙王朝。两年后，被孟人掳掠至下缅甸的缅人起义，他看准时机，向下缅甸发动了大规模进攻。当年5月，雍籍牙攻占了下缅甸重镇大光，并将大光改名为仰光。“仰光”在缅文中意为“敌人完了”。

    到了1760年雍籍牙去世时，其王朝基本控制了缅甸全境。随着国力的恢复，雍籍牙王朝走上了对外扩张道路，不断对老挝和泰国用兵。1762年，缅军入侵中国云南普洱地区，开始了长达7年的缅清战争。战争最终以双方议和、缅甸向清朝称臣而结束，这是清乾隆皇帝的“十全武功”之一，标志着雍籍牙王朝的对外扩张政策遭到挫折。

    从“殖民地的殖民地”到缅甸联邦

    18世纪末，雍籍牙王朝攻占了位于缅甸西部的阿拉干地区。这些地区与英国东印度公司的统治地区直接接壤，缅甸因此成了英国殖民侵略的重要目标。为了吞并缅甸，英国发动了3次对缅战争。

    早在1795年到1811年间，英国东印度公司就6次派使者来到缅甸，企图诱使缅甸签署不平等条约，但均无功而返。随着雍籍牙王朝的对外扩张，英缅矛盾激化。1824年，英国正式向缅甸宣战，第一次英缅战争爆发。1826年，战败的缅甸接受了《杨达波条约》，以割地、赔款为代价结束了战争。在对华鸦片战争结束后，英国一直策划打通另一条进入中国的通道，缅甸又成了首选。1852年，英国发动了第二次英缅战争。几个月后，英国控制了下缅甸，缅甸的半壁江山落入敌手，还失去了全部出海口。1885年11月，英国以英商受到不公正待遇为借口，向缅甸宣战。第三次英缅战争持续不到半个月，几乎没有军事交锋，便以缅甸的失败而告终。1886年1月1日，英国正式吞并缅甸。

    作为英属印度的一个省，缅甸属于英国“殖民地的殖民地”。英国殖民者掌握着缅甸的主要命脉，一部分印度人在经济上发挥重要作用，缅甸人地位低下。不过，缅甸民众从未中断探求自救的道路，并于1930年爆发了萨耶山起义，虽被镇压，却打击了英国统治。

    二战爆发后，日本对缅甸垂涎三尺。1942年，日军进攻缅甸，缅甸沦为日本的殖民地。日本在缅甸实行军事法西斯统治，军事、经济等都由日本控制。中途岛海战后，日本表示允许缅甸在1943年8月1日“独立”。实际上，日本通过《日缅合作条约》《秘密军事协定》，仍然对缅甸实行控制。1945年3月27日，昂山将军指挥缅甸国民军举行了武装起义，日本的统治最终在反法西斯同盟军与缅甸人民抗日武装的打击下被摧毁。

    二战结束后，英国一直试图恢复在缅甸的殖民统治。然而，在昂山等人的争取和斗争下，英国最终意识到其在缅甸的地位再也无法恢复到战前状态。1948年1月，缅甸正式宣布独立，成立了缅甸联邦，走上寻求国家现代化和民主化的漫长征途。

    回顾缅甸分分合合的历史，有两点值得今天的人们体味：一是少数民族与缅族的关系，始终是缅甸兴衰的决定因素之一；二是缅甸每逢乱世和国运低落，总会有一个足智多谋的强人应运而生，重振国家。由此看来，就更加能理解缅甸人对仪态万方、聪慧过人的昂山素季的推崇和热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