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民币更富有弹性

    中国人民银行最近对外宣布，自2012年4月16日起，银行间即期外汇市场人民币兑美元交易价浮动幅度由5‰扩大至1%。这是自2007年5月浮动幅度由3‰扩大至5‰以来人民币兑美元汇率浮动幅度的再度扩大。国际舆论和市场做出良好的反应。

    16日是人民币兑美元汇率波动幅度扩大的首个交易日。来自中国外汇交易中心的数据显示，当日人民币兑美元汇率中间价报6.2960，较上一个交易日走低81个基点，收盘时即期市场人民币兑美元买入价为6.3149，下跌幅度虽未达到1%的最新弹性区间，但已超过3‰，人民币兑美元汇率单边升值的市场预期明显趋弱。而4月20日，人民币兑美元汇率中间价为6.3042，较前一交易日跌了38个基点。

    市场早有预期

    汇率问题与一国的国民经济密切相关，货币升值或贬值都会对一国的对外贸易产生重大影响。自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对外贸易的飞速发展积累了大量的贸易顺差和外汇储备，使我国面临着空前的人民币升值压力。据统计，我国从2006年到2010年间，人民币兑美元升值幅度累计为22%，外汇储备累计增加了2万亿美元。

    汇率的提高或者降低对经济的影响都是有利有弊。如果汇率下降，则本国货币（简称本币）贬值，那么外币的购买力就会增强，这意味着本国产品在国际市场上的价格将会下降，从而可以增加出口；与此同时，由于外国商品价格上升，本国进口必然减少。所以，人民币贬值的结果是扩大出口、抑制进口，增加贸易顺差。

    相反，如果人民币升值，则国外消费品和生产价格将更便宜，进口成本降低，从而扩大进口、抑制出口。对国民经济有利的影响是，人民币外债还本付息的压力会减轻；不利的影响则是，我国庞大的外汇储备将面临缩水的风险，在华外资企业的利润也会贬值，这对吸引外资是不利的。这还会影响到我国企业和许多产业的综合竞争力。

    美国是最希望人民币升值的国家，经常以各种手段就人民币汇率问题施加压力。美国财政部长盖特纳接受华尔街日报采访时曾指出，全球分为三大货币阵营：第一类严重低估本国币值，比如中国；第二类是采用弹性汇率制的新兴经济体，其干预汇率市场的做法是可以接受的；最后一类是汇价大致合理的主要货币经济体，包括美国、欧盟、日本。他称：“无论以何种方式衡量，人民币都是被低估的。”

    不过中国并未在这一问题上示弱。此前，央行行长周小川就曾对盖特纳指责“中国操控人民币汇率”做出过回应。周小川说：“一些国家经济复苏不顺畅，失业问题解决不利，造成民怨较多，中国对此不承担责任。中国汇率改革的速度将取决于自身的国际收支状况。”

    而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于2012年3月26日在首尔会见美国总统奥巴马时的一番话更是旗帜鲜明。胡锦涛指出，美国贸易逆差和失业等结构性问题不是人民币汇率造成的，即使人民币大幅升值也解决不了美国经济面临的问题。他也同时表示，中方将继续推进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的改革，更大程度发挥市场供求的调节作用，增强人民币汇率弹性，保持其在合理均衡水平上的基本稳定。

    保持人民币汇率在合理均衡水平上的基本稳定，是我国一个重要的货币政策目标，所谓“合理均衡”就是要有升有降。“去年四季度以来，人民币兑美元汇率中间价就已明显呈现双向波动的特征，此次汇率波动幅度的扩大，使得人民币有升值也有贬值，结束了从前人民币单边升值的不利影响，更加有利于经济的结构性转型。也就是说，市场早已出现汇率波幅扩大的预期。”银河证券首席经济学家潘向东在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说。

    新加坡大华银行经济分析师全德健则认为，人民币汇率目前已趋向均衡水平。他指出，2011年中国贸易盈余占国内生产总值（GDP）的比重为2.7%，而2007—2010年这一比重的平均值为7.7%。根据国际标准，贸易盈余占GDP的比重2%—4%是良好水平。中国贸易盈余合理化，说明人民币汇率趋向均衡水平。他还认为，此次央行扩大人民币汇率浮动幅度是预料之内，市场反应冷静，是一个好现象，说明政策出台选择了恰当的时间窗口，没有对市场造成大的冲击。

    人民币汇率改革历程

    改革开放以后，为鼓励外贸企业出口，我国的汇率制度从单一汇率制转为双重汇率制，经历了官方汇率与贸易汇率内部结算价并存（1981—1984年）和官方汇率与外汇调剂价并存（1985—1993年）两个汇率双轨制时期。那时人民币汇率受国家干预的程度较大。1993年底，人民币兑美元的官方汇率是5.7，而调剂市场汇率则是8.7。

    1994年1月1日起，人民币实现官方汇率与外汇调剂市场汇率正式并轨，形成了以市场供求为基础的、单一的、有管理的浮动汇率制。虽然浮动范围只在1美元兑8.27—8.28元人民币之间，仍标志着人民币汇率的重大转变。

    1997年以前，人民币汇率稳中有升，海内外对人民币的信心不断增强，但随着亚洲金融危机爆发，为防止周边国家和地区货币轮番贬值加深危机，中国主动收窄了人民币汇率的浮动区间。

    2002年底，日本率先要求人民币升值，美国随后加入进来，在国际上形成了强大的舆论压力，直到2004年仍势头不减，央行行长周小川一边向全世界表明保持人民币汇率稳定的决心，一面加紧进行汇率形成机制的改革。

    2005年7月21日晚，央行宣布：人民币汇率不再盯住单一美元，开始实行以市场供求为基础、参考一篮子货币进行调节、有管理的浮动汇率制度。

    2006年，美国对中国的贸易逆差上升至创纪录的2330亿美元；2008年，受到全球金融危机的影响，人民币停止了升值走势。

    “2011年四季度以来，人民币兑美元汇率中间价就已明显呈现双向波动的特征。”潘向东告诉记者，“此时扩大波动幅度，将大大降低市场对人民币单边升值的预期，同时说明决策当局对当前的人民币汇率水平比较认可。这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出口企业的汇率压力，同时也将抑制对人民币升值的投机活动，有利于促进资本的健康流动。”

    为人民币国际化奠定基础

    知名经济学家易宪容在接受环球人物杂志记者采访时对汇率波动幅度的增大表示肯定：“人民币汇率波幅的扩大，不仅是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的新起点，也将改变人民币汇率水平单边升值的趋势，为人民币自由兑换及人民币国际化奠定基础。”

    这次调整还能抑制外国热钱大规模流入中国。“外国热钱大规模涌入，会严重影响人民银行货币政策的独立性，因为央行要不断以对冲方式释放出大量的基础货币，又以提高存款准备金率的方式减弱流动性泛滥对实体经济的影响。而这次调整将改变外界对人民币的升值预期，导致热钱涌入减少，这将为国内信贷增长及货币增长回归常态创造条件。”易宪容补充道。

    但是，这一政策也带来了人民币汇率下跌的风险。特别是在当前中国经济增长下行、进出口贸易顺差减少、中国房地产泡沫可能挤破的情况下，下跌风险更是增大。但从中长期来看，人民币汇率水平仍然会处于波幅上升的态势中。

    潘向东认为，中国计划到2015年实现人民币可自由兑换，这次汇率波幅扩大则是为这一目标的实现建立一个起点。从长远来看，此次政策调整符合中国经济的整体利益，同时也有利于全球经济复苏和再平衡。另外，人民币汇率的变化也有利于彰显中国作为一个负责任大国的国际形象，这对于人民币国际化无疑具有重大的战略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