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洋子的身上有着若干个标签:美籍日裔先锋艺术家、音乐人、导演。而在所有这一切之上,她还有一个最著名的头衔——列侬遗孀。
11月21日,75岁的小野洋子来上海举办自己的个人作品回顾展《小野洋子—FLY(飞)》。首次来到中国的她打扮得很摩登——白色礼帽、黑色外套,墨镜架在鼻梁最下端。她苍白的面孔仍像年轻时一样线条刚毅,缺少东方女子应有的柔和。
这位曾以“Yes, I’m A Witch(是的,我是一个女巫)”作为专辑名的女子,一辈子都不怕非议。自称“女巫”的她,在上海“可·当代艺术中心”的白布上写下“洋子”两个字,对众人说:“请你们叫我洋子。”
列侬“一生里最重要的女人”
上世纪40年代末,小野洋子离开她富有而古板的日本家庭,投身于西方前卫的先锋艺术。在崇尚嬉皮士精神的社会,洋子成长为一个极端的自由主义者。
上世纪60年代,小野洋子已是纽约前卫艺术圈的风云人物。1964年,洋子在纽约卡耐基朗诵厅第一次表演了她最为出名的行为作品《切片(Cut Piece)》:随机挑选上台的几位观众被要求用剪刀将她的衣服剪成碎片,直至赤裸。盘腿坐在台上的洋子长发披肩,脸庞丰润。1966年,洋子在伦敦再次表演《切片》,观众席中坐着约翰·列侬。
1966年11月9日,列侬在伦敦印加画廊参观洋子的作品。空旷的房间里放置了一架梯子。列侬缓缓爬上楼梯,看到天花板上悬挂着一面放大镜。透过那面凸透镜,他看到一个细小的英文单词“YES”。列侬后来说,是那件艺术品促使他留下来,和洋子见了面。当时列侬26岁,洋子已经33岁,离过一次婚。
那时候,列侬和披头士乐队是整个西方社会的偶像,他们所到之处总会引发狂热的躁动。而列侬却深感自己在早期的创作高峰后,跌入了思维困乏的深渊。他四处寻找灵感,但都失败了。就在这时,他遇到了洋子,这个让他“无论在白天还是黑夜,无论身体还是精神,都能保持亢奋状态的女人”。3年后,两人在直布罗陀结婚。
这场婚姻招致的咒骂远远多于祝福,列侬的歌迷认为她注定会给列侬以及披头士乐队带来厄运。但在列侬看来,洋子无疑是他“一生里最重要的女人”。
洋子尖锐的气质和艺术思想虏获了列侬的心。列侬第一次看她的展览,就难以抑制地赞美她艺术的积极、幽默和感染力。列侬对洋子的爱恋是炽热而疯狂的,他甚至一度将自己的名字改为约翰·小野·列侬。在他看来,自己和洋子的关系就是“一杯用爱情、性欲和忘却兑成的怪味鸡尾酒”。
更为难得的是,洋子的宽容之爱拯救了列侬和他的音乐生命。列侬为了她整整5年没有公开露面。经过平实的居家生活,以及对生活的积淀与感悟,列侬再一次爆发了无法遏制的创作激情。专辑《Double Fantasy(双重幻想)》诞生了,里面的音乐都与生活、家庭、爱情相关。然而,当这个音乐天才踌躇满志的时候,一声枪响结束了一切——1980年12月8日晚,列侬在为洋子的歌曲《如履薄冰》配完吉它曲返家途中,被一名疯狂的歌迷枪杀于曼哈顿公寓的门口。
世界上最著名却不为人知的艺术家
每个成功男人身边的女人总会肩负不同程度的压力和否定。小野洋子就是个再好不过的例子。她一辈子的成就都被列侬的耀眼光芒掩盖,就算在列侬已经离开了28个年头后,人们依旧不可避免地要翻旧账,对她的作品表示出刻薄的质疑。其实一切质疑归根到底都落在一个问题上,那就是:小野洋子自己,究竟是否有资格被称为艺术家?
也许只有约翰·列侬最了解她,列侬曾经说洋子是“世界上最著名却不为人知的艺术家:每个人都知道她的名字,可没有人知道她做了什么”。作为当代艺术家,小野洋子并非没有自身的价值。她创作音乐、制作电影、写作诗歌,她是近半个世纪里重要的先锋艺术家之一。
洋子是观念艺术和行为艺术的探索者。1964年至1972年,她拍了16部影片,其中1966年的《No.4》最出名,但一般大家都称这个作品叫《臀》。作品近距离拍摄几个屁股,并分为4个屏幕展出。背景声为这些屁股拥有者和那些想参与者的采访。1996年,著名的手表公司Swatch获得了这件作品的版权,推出了一系列的“屁股手表”。
洋子还被喻为摇滚史上最具争论性的女艺人,堪称“另类音乐教母”。她与列侬在音乐上有过两次合作,第一次合作,是一张1968年底发行的试验专辑《未完成的音乐,No.1:Two Virgins(两个处子)》。婚后不久,他们推出了第二张专辑《未完成的音乐,No.2:Life With the Lions(和狮子一起生活)》。两张专辑的风格都显得有些诡异,被披头士迷们嗤之以鼻。但也有人为洋子辩护,认为她有着独特的艺术观和音乐才能。
此次洋子的中国个展中,展出的作品包括一部19分钟的影片《Fly》以及《出口》(1997年)、《许愿树》(1997年)、《电话中国》(2008年)等。其中最庞大的作品是《出口》:100口棺材整齐划一地放在艺术中心的院子里,在死者面部的位置开个孔,长出一颗绿色的雪松。洋子说,棺材代表死亡,雪松表现着希望,作品探讨的是死亡与重生。
尽管洋子每一次的艺术实践都能吸引全世界的目光,但她一直不受市场欢迎。她的作品被众多博物馆拒之门外,也无法进入收藏领域,颇受冷遇。
记者问她,怎么能经受那么多的不理解?“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做我自己,有时我非常孤独。是的,我也是人,也会感到孤独。没有别的什么,只有工作。”洋子平静地说。
“我所有得到的恨就是我的爱”
首次来中国的洋子说自己特别高兴。小时候,她就熟知《三国演义》、《孙子兵法》等中国名著。
尽管早已声明不想再谈列侬,但记者会上的提问,还是绕不开列侬这个名字。当谈及自己心中的“爱”是什么时,洋子主动提起列侬。
“用一句话形容‘爱’是什么很难,但也许可以用一个实验来解释。”她说,“给三盆花浇水,一个浇水时没带感情,第二个用恨浇灌,第三个用爱情浇灌,你们想想哪个长得更快?那个没有感情的一点都没长出来,而用恨或爱浇灌的长得非常大,因为恨和爱一样能带来很大的震动。”小野洋子说,这能解释她对爱的理解。“很多人恨我因为我和列侬结婚了,那个恨很大。我把很多人给我的恨转化为爱,所以到今天我这里有很多的爱。这是我的爱,我所有得到的恨就是我的爱。”
听着这个以另类出位著称的女人,深情地讲述心底的爱和恨,记者不由想起2001年时,洋子在美国举办了艺术生涯40年来的第一次个展,她将展览命名为:列侬之前、列侬时代和列侬身后。在洋子眼中,列侬是光辉的、是快乐的、是愤怒的、是悲伤的……
这样长久而醇厚的爱情不是经典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