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重臣王晞深得孝昭帝高演倚重,却屡屡自请疏远。旁人劝其勿负皇恩,王晞慨然道:“非不爱作热官,但思之烂熟耳。”显赫权势唾手可得,他却退避三舍。这“思之烂熟”4字,看似平淡,实则蕴藏洞穿世事的清醒。
“思之烂熟”,直指炙手可热的权位滋味。所谓“热官”,乃帝王近侍之臣,煊赫时翻云覆雨,百官逢迎。然伴君如伴虎,史载孝昭帝曾于殿前斩人,随口问王晞“此人该杀否”,王晞凛然谏言:“刑人当于市井,殿庭非戮所!”帝王虽纳谏,却足见御前生死仅悬于一念。恩宠无常,前朝显贵“得志少时,鲜不颠覆”;更兼妒火环伺,暗箭难防——热官之“热”,实是焚身之火。王晞亲历文宣帝高洋酗酒滥杀之世,目睹高演屡遭毒打,自己亦因谋士身份险遭诛戮,终靠高演亲手杖责三百方得保命。血泪教训,岂能不“烂熟”于心?
苏轼喟叹“人间有味是清欢”,王晞的退避恰是对此言的回响。他细嚼权力盛宴,品出烈火烹油下的苦涩;深嗅恩宠芬芳,辨出蜜糖包裹的危殆。于是疏离朝堂,不求炙手可热,但求全身而退。此举非庸者怯懦,而是勘破“人主恩私,何由可保”后的彻悟。这种若即若离的处世火候,已超越宦海沉浮之术,直抵士人精神内核:以冷眼观鼎沸,以淡泊对喧嚣。唯此,方能在无常宦海中护持灵魂的澄澈。
为官若此,立身亦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