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巷子一头传来卖艾草的吆喝声。循声而去，只见路边艾草配搭菖蒲，用红绳扎成一把一把，翠绿的艾叶上露水点点，空气中淡淡的清香伴着泥土的芬芳。

　　我的家乡在农村，每到端午节，家家户户都要在门楣上挂艾草，整个村庄弥漫着特有的芳香。这是端午节的仪式感，跟春节贴春联、挂灯笼一样隆重。

　　记忆中，端午前母亲会带我们去田野采撷艾草。田边地头、河塘沟渠畔，随处可见一丛丛、一片片的艾草，婆娑摇曳，葳蕤盎然。艾草矮者齐腰，高可及人，不枝不蔓，整齐有序，一幅修长身姿和清秀模样。

　　识别艾草需要一看二闻，一是看外形上，艾草正面苍绿色，叶片边缘分裂开来，像一只只张开的小手，背面呈银灰色，且有细密的绒毛；二是凑近闻，有明显的清香气味。艾草扎根不深，很多可以连根拔起，我确认并挑选了最高且笔直的那一簇，轻轻拔出，抖落泥土，手上立马散发一股浓烈的香气。母亲则用镰刀割，不一会儿，就能收获一大捧。

　　艾草是古老的植物，《诗经》曾写道：“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风吹草低，艾香流淌，绵绵不绝的思念之情已绵延数千年。虽是草本类植物，艾草却有木本植物的风骨，尤其到了夏季，暑热渐长，雨水丰沛，艾草奋发猛长成一派蓬勃苍绿，割去一茬，新的一茬很快会冒出嫩芽。即便冬季干枯，来年照样能生长得郁郁葱葱。

　　“杏为医家之花，艾乃医家之草。”艾草是草，也是中药，被称为灸草。针灸过后，再施以点燃后的艾灸条，滚熏于穴位或患处周边，能温通经络，温补元气，调和气血，增强针灸之功效。艾叶还可散寒止痛，祛湿止痒，母亲会用土方法，借它消除小病小痛。儿时的炎炎夏日，孩子们身上时常会长疮疱，母亲采下新鲜艾叶，轻揉几下，待汁液微微渗出，一片片贴在患处，用来消毒。

　　端午节这天，父亲一大早便挂一束浓翠艾草于门楣上，虔诚祈求平安幸福。满屋飘荡着艾的馨香，家里顿时有了节日氛围。母亲一边给我系上五彩线，一边低声说着：“艾草可驱走蚊蝇虫蚁，对身体大有益处。”后来，我渐渐长大，读书越来越多，知道了用艾草祛毒辟邪古已有之，例如南北朝梁宗懔编撰的《荆楚岁时记》在端午章节就曾记载：“采艾以为人，悬门户上以禳毒气。” 

　　在人们心中，艾草不仅是一种植物，也是一场千年草本盛事的传承，饱含日常生活的科学，以及对美好生活的憧憬。于我而言，青青艾草生长在记忆深处，香而不俗，翠绿欲滴。尤其是，艾与爱谐音，常常能感悟其中有父母之爱、家庭之爱，以及人世间的真善美。 

　　(作者供职于江苏句容市发改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