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版:星辰副刊

中国能源报 2022年12月26日 星期一

返回目录  放大缩小全文复制    上一篇  下一篇

白洋淀上打苇人

■高会 《 中国能源报 》( 2022年12月26日   第 20 版)

  早晨的风寒凉刺骨,白洋淀上的打苇人已经开启了一天的劳作。

  白洋淀素有“一淀芦苇一淀金”的说法,过去的岁月里,芦苇是白洋淀人重要的经济来源,用来织席打箔是一笔可观的收入。拥有了芦苇就拥有了财富,所以我小时候,生活在旱区的人特别羡慕我们水乡人的生活。

  当时的湖面上,苇叶黄芦花白,蓝天与碧水交相辉映,广袤的白洋淀呈现出多姿多彩的景象。置身其中,没有冬季荒芜的伤感,反而有一种亲切和欢快的意境。每一片苇田中都发出有节奏的声响,那是打苇人沐浴在飞扬的芦花中演奏的乐章。

  打苇需要技术。对于打苇人而言,露出水面的苇田里的苇子最好打,只需穿胶皮靴,拿镰割就可以,然后在地上打捆装船。需要小心苇茬扎到靴子,那样脚会受到冰冷的泥浆侵袭,严重的还会伤到脚,要忍受刺扎的疼痛。在船上打苇最考验技术,一是小船不稳,用镰的方向和力度不好把控;二是苇田在水面下两三尺深的地方,只有半截苇露出水面,看不清水下状况。镰头要延伸到镰柄所能达到的最远处,并且够到苇身最低处,紧挨苇田下镰,而且要最大限度保障苇子的完整和苇丛的整齐,很是不易。

  一只只小船顺着河道驶来,停靠在紧挨苇田的地方,一根粗大的棍子穿过船头铁圈,楔进湖底深处,成固定桩。每条船上两个人,那天父亲与邻居大伯同乘一船,只见父亲挥动长镰,沿苇丛边缘伸向根部,由远及近地割,一扽又一扽,节奏感十足,荡出的波纹随着割苇的动作发生变化,时而大时而小,时而急促时而舒缓。

  一排排芦苇齐刷刷地扑向站立着的苇丛。大伯负责捆苇个儿,他用长柄耙子把割倒的芦苇搂过来,让它们顺从整齐地平躺在船上。苇英不安分地摇晃着脑袋,向同一个方向抛撒着洁白的芦花。大伯将这些芦苇搂到一起,抽出几根茎杆偏绿的苇子打结。这样的苇子没有成熟,质量不好,只可以用来烧柴,但质地柔软,用它来打捆,最合适不过。接着,大伯抱起苇个儿,摞到船尾。大伯和父亲动作娴熟,一气呵成,配合得天衣无缝。远远看去,其他船还没有几个苇个儿上船,他们的船上已经隆起了一座小苇山。

  后来我问父亲,在船上打苇,晃晃悠悠那么难,为何不等冰冻结实了再打。我想的是,在冰面上割苇更容易,运送也不用船,只需把苇个儿放到拖床上,划着就到家了。拖床是一种冰上交通工具,由一对铁制的冰刀嵌在木板下,木板宽大,上面铺着苇箔,可以载人,也可以运货。撑床人手握木杖站在床尾,掌握速度和方向,木杖一头有铁质的尖钩,行驶时尖钩猛戳冰面,快速滑行。父亲笑着回答:“那样冰面下的苇就割不到了,长苇变成短苇,好苇变成劣苇喽!”

  当父亲和大伯撑着小船,行驶在回家的河道上时,已经是夕阳西下。波光粼粼的湖面上都是满载芦苇的小船,以及奋力撑船的晚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