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水果中,柿子并非我最爱,但金秋时节肯定要美美吃上一顿。
从太行山下来到闽南已经13年了,每到秋季,看到各类柿子,总忍不住买一些品尝,借此慰藉对故乡柿子的怀恋。金秋时节,太行山的柿子肯定一片火红,山野也必定是一片甜蜜的色彩。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太行山的山里山外,乡村田野地头、小路两侧,最多且最醒目的就是柿子树。到了仲秋,遍地的柿子树挂满了“红灯笼”,喜庆的气息扑面而来。
记忆里,外婆家所在的村庄国庆前后就开始分柿子,不论斤两,按家户人口多少分几棵柿子树。人多的家户可以分到两三棵大柿子树,收获数百斤红彤彤的柿子。
太行山的柿子品种不少,脆中带甜的是八月黄,又圆又重的叫大砂锅,又圆又玲珑的称小火罐,还有大将军、砂糖柿等。
小孩子都喜欢乒乓球大小的小火罐,圆润粉红,皮儿像纸一样薄,手指一戳就破开,流淌出甜蜜的果汁。我们轻轻揭开柿子蒂,露出一个小圆洞,嘴对着哧溜一吸,一口果汁便滑溜溜进了肚。接着反吹一口气,瘪了的柿子皮马上圆鼓如初,像一个红气球。
大人们觉得个大皮厚的大砂锅最实在,一个有四五两重。大砂锅当时吃味道一般,但若削了皮,挂起来晒成柿饼,待到霜降时,外面裹上一层雪白的柿霜,那时再吃,异常甜美,身价也倍长。
八月黄的柿子树干笔直高大、产量少,是柿子树中的“白马王子”,村里很少栽种,只有在太行山深处才能找到。胆大灵巧的孩子敢爬上八月黄树摘柿子,一下子爬到八九米高,然后骑在树枝上,摘下黄橙橙、又脆又甜的大柿子,大快朵颐。
深秋时节,熟透的柿子堆成垛,吃不了也卖不完,老乡们会用来酿柿子醋。熟柿子与小米汤拌在一起,放砂罐里静静酿上一冬天,表面生出一层白绒绒的菌丝,下面就是稍稍发黄、散发出果香和酒香的柿子醋,比商店里的山西老陈醋还酸,但回味又甜丝丝、香喷喷的。
还有一些不熟的青柿子,乡亲们会集中起来做“漤柿子”——将青皮柿子放在大瓦盆中,倒入温水,搁在煤火灶上慢慢煨着。大约五六天时间,柿子青皮稍稍发黄或发红,再捞出来,可以连皮一起啃,原来的涩味无影无踪,变得脆生生、甜蜜蜜。
金秋时,柿子不仅是太行山区的应季水果,除了酿醋,还能与玉米、红薯等粗粮结合起来做成各种可口的柿子饼、柿子窝头。村妇们把柔软的柿子压成汁,与当年的玉米面搅拌在一起,不需要加一点水、一点糖,揉成团再拍成饼,然后在烧饼炉上烤制,做成外表金黄、口感焦酥、鲜香甜润的柿子饼。柿子汁与红薯面掺在一起,放点泡过的黄豆、花生豆,再加入胡萝卜丝,团成窝窝蒸制,就成了渲软香甜的红薯柿子面窝头。
转眼40多年过去,记不清多少年没有回故乡看柿子树围绕的山村景色,欣赏田间地头红灯笼披挂一身的柿子树了。但生活的变迁,很像当年做漤柿子的过程,随着时光的酝酿,艰苦生活里的青涩、苦楚、艰难、辛劳,就像把生柿子的青涩和苦味过滤掉一样,转变为甜美和幸福。
回望故乡,深深怀念太行山漫山遍野、火红的柿子树,欢欣鼓舞的柿子收获季,家家户户做的柿子饼、柿子窝头,以及炊烟袅袅、祥和恬静的乡村生活。
(作者供职于福建能化晋南热电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