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在离家六十多公里的煤矿工作了一辈子，直到五十多岁时因为身体原因提前退休。他回来时除了带回一些生活用品，还带着一棵小树苗。

　　树苗只有一尺多高，光秃秃的，像一根筷子插到了土坷垃上。父亲看树苗完好无损地到了家，长长舒了口气。母亲说：“不就是一棵小树苗嘛，有什么金贵的！”“这是无花果！是我在矿上附近的村庄里看到的，咱这儿还没有呢。”“哪有不开花就结果的？”我们都不信。“我不和你们抬杠。”父亲说，“等结了果子，看你们说啥！”

　　从此，父亲对那棵无花果树格外关心，除了施肥浇水，到了冬天，还找来棉絮将树干缠了一层又一层。无花果也很争气，三年不到就长得一人多高了，每年夏天，墨绿色的叶子层层叠叠，树下成了纳凉最好的地方，每一片叶子的叶柄处，还都有一颗绿莹莹的小果实。果实由小到大，像绿豆，也像青枣，但始终没见它开过一朵花。父亲说：“不是它没有花，而是它的花在果实里，等到了能吃的时候就能看到。”

　　夏末秋初，无花果一个个变成了紫色，大得像乒乓球，“嘴”也咧开了。父亲搬了梯子摘下果实，掰开一个果实，给我们看那厚厚的果肉里层，一根根花蕊一样的东西。父亲说：“无花果的花只在成熟的时候才会显现，而且是在最后一刻。”我咬了一口，果实不软不硬，味道香甜可口，是从未尝过的美味。

　　父亲让我把无花果送给左邻右舍，大家都觉得好吃，都想种。无花果没有种子，只有春天根部发出来一些小树苗，父亲小心地挖出树苗，送给大家。

　　有一年，因为挖苗时不小心伤到了老树的根，无花果树差点死掉，尽管这样，如果有人来要，父亲还是会毫不迟疑动手挖苗。就这样，三四年的工夫，全村几乎家家都种了无花果树，甚至树苗还传到了外村。可是，我家的无花果树却老了，不仅生了虫，树干也渐渐空了。

　　又过了两年，父亲突患重疾，虽然做了手术，还是离开了我们。想想当年，父亲含辛茹苦，用微薄的工资养大六个子女，现在，最小的我也成家立业，可他却走了。父亲走后，我把年迈的母亲接到城里，很少再回老家，等再回乡时，那颗无花果早已枯死。

　　时光荏苒，在我心里，父亲就像那颗默默生长的无花果树，花在果中，繁茂过、灿烂过……

　　（作者供职于河南省偃师市党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