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草有爱

　　五月的艾草，是最早与我肌肤相亲的植物。

　　小时候，一进入夏天，我浑身起湿疹，瘙痒难耐，母亲便遍求药方为我诊治。后来，在一位老中医那里打听到，用艾草能驱除湿疹，特别在五月节这天趁着露水采到后的艾草，药效最好。

　　端午这天，母亲带我去采艾草。初夏，正是植物疯长的季节。沟畔，艾草一长一大片，远望泛着银光，近看透着油绿，叶片青青地蒙了一层浅浅的毛绒，像裹了层雾气似地，显出青苍。掐下一段茎来，浓浓的香味夹着清苦的涩味，直入鼻腔肺腑，母亲说这叶片毛茸茸散发着特殊香味的野草便是艾草。

　　艾草采回来，母亲熬一锅药味氤氲的艾草水，艾草的精华灵性在煎熬的沸水中复苏。艾草水倒入木盆，外面用薄膜围一个罩子，密不透气。此时大量的热气升腾，我坐进去熏蒸，十几分钟后，浑身大汗淋漓。待水温下降，我坐进漂浮着暗褐色艾叶的盆中，吸着缓缓上升的艾的浓重香气，母亲拿来葫芦瓢，舀起水反复从我身上淋下，痒得我咯咯直笑，侵入体内的邪毒被彻底逼走了，从艾草药气里钻出来神清气爽，瘙痒散去，皮肤在艾水的清洗下变得光滑生香。

　　五月的邂逅，让我对艾草有了一种别样的情感。

　　读书后，才知艾草不但是五月节驱邪之物，其药用价值也很广泛，叶、茎、根、子都能入药，还能治疗很多疾病。由此，我深信自然与节气从上古形成的默契，更祈祷艾草避邪驱除病魔的传说化成一种真实的神秘力量。母亲将艾草奉若“神草”，不仅缘于其医百病的药用价值，还缘于它辟邪免疫的传说。母亲种在自家院里的艾草，长势蓬勃，翠绿的叶子连绵着，宛若一朵朵漂浮的绿云。

　　每年三月，艾草正鲜嫩。母亲采了它，用开水焯过，切碎，再拌上糯米粉，做成糯米团子，出锅后咬上一口，鲜美无比。我家还用艾叶煎鸡蛋，味道很是独特。五月节这天，母亲将艾草连根拔起，抖落泥土，拿来绳线，或三根或五根捆扎起来晾晒。晾干的艾草茎叶青翠，不会枯黄，不会散失味道。一年一度，艾草就以这种形式住进我家，用到时便取。多余的艾草，母亲摘下艾叶，用红色的绸布做成艾草香囊，挂在我脖子上，希望这香囊可以保护自己的孩子驱邪除病。艾草做成枕头，晚上置于头下，还有安眠助睡解乏的功效。童年时光，我们从瘦弱的艾草那里一点点地汲取精华，生命得以年年滋润和护佑着。

　　五月的艾草，在母亲的光阴里流淌着。每每五月节，长满艾草的院落，蕴蓄着母亲的爱和温馨，艾草的青绿和恬淡与安然，还有糯米团的碧绿和清香，在阳光和芬芳中将我深深地包裹。与艾草有关的爱，却在我的心里，越来越浓，并指引着我，在尘世里学会珍惜，学会感恩，学会付出。

　　浓浓的艾草香飘在心里，是记忆里最美好朴素的植物，更是抹不去的眷眷亲情。一株朴素的艾草于我，是五月节民俗里的一种祥和植物，是药典里艾草的味道，是大爱无形的母爱的味道。

　　（作者供职于山东寿光鲁清石化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