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煤改电”仍有提升空间

　　“还不算太坏！”刚到北京南六环外的二合庄村，Kirk R.Smith先生就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空气质量监测仪，边看上面的数值边说笑道。作为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士、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教授，Smith几乎每年都会来一次北京，而今年的这次二合庄之行，显然让他对空气质量的改善非常惊喜。

　　位于“禁煤区”内，二合庄村的“煤改电”进展如何？还存在哪些问题？带着这些疑问，近日，记者与清华大学相关研究人员以及Smith院士对该村进行了实地探访。

　　减少污染，“群众基础”渐筑牢

　　到达二合庄后，我们的第一件事就是与18位村民进行了座谈。而座谈中村民表现出的对“煤改电”的了解与支持着实让记者吃了一惊。

　　“用煤取暖是从历史上就传下来的，为什么近几年才说它对空气产生污染？”“散煤使用究竟对空气污染产生了多大影响？”诸如此类的专业问题表明，村民对清洁取暖已不仅是停留在简单的感性认识阶段。

　　清洁取暖深入人心，“煤改电”也有了相当牢固的“群众基础”。

　　据该村村主任李长生介绍，目前二合庄在冬季取暖时主要是电采暖，散煤已经在该村全面禁止，私自销售劣质散煤的会被举报查处，而之前村民使用的炉具，也以废旧物资回收的方式自行处理了。

　　“用电取暖更加舒适，温度可以一直保持在20摄氏度左右，但是之前用散煤取暖需要人工不断加煤，温度也不稳定，还会造成室内污染。”李长生说。

　　事实上，二合庄村曾是一个地道的用煤村。煤炭消耗一度占该村全部能源消费量的80%以上。

　　据清华大学建筑学院建筑技术科学系单明博士介绍，2012年6月到2013年3月期间，他们在二合庄东南和西北角进行了室外空气监测，在村中心设立了小型气象观测站，全天候收集PM2.5浓度和气象数据。

　　“根据统计，2013年冬季，二合庄村39%的大气雾霾和家庭采暖的PM2.5排放存在相关性。”单明表示。

　　据Smith院士介绍，PM2.5吸入人体能造成呼吸系统、心脑血管系统疾病和致癌。据统计，室外大气PM2.5污染和室内PM2.5污染在2013年造成了近100万中国人的过早死亡。

　　而据清华大学建筑学院建筑技术科学系杨旭东教授介绍，2013年，北京农村散煤使用约396万吨标煤，主要用于冬季采暖，造成的PM2.5排放是北京市原来四大燃煤电厂改气前排放总量的11倍，二氧化硫排放量是电厂的6倍，氮氧化合物则是处于同一水平。

　　“煤改电”则有效缓解了这一问题。截至2016年，北京地区累计完成58.25万户“煤改电”，每年可减少燃煤180万吨，减排二氧化碳468万吨，二氧化硫4.34万吨，氮氧化合物1.24万吨。

　　“疾行”背后，潜在问题待解决

　　据北京电力公司提供的数据，2017年，北京市共13个区实施“煤改电”，共计807个村、38.46万户任务。在此基础上，再加上各区自加压的改造量，2017年北京市“煤改电”地区要完成约900余村的总量任务。而2016年，北京“煤改电”中仅空气源热泵有72个品牌中标政府推广目录，招标总量超过15万户。

　　然而，如火如荼的“煤改电”背后，仍潜藏着诸多问题。

　　座谈会上，二合庄村的一位村民就对电取暖设备的售后提出了质疑。据他反映，目前他家正在使用的一款空气源热泵存在排水管漏水问题，而在他寻求解决这一问题的过程中，设备生产商与安装部门互相推诿，导致问题迟迟得不到解决，最后只得求助“市长热线”。

　　而当打开另一户村民家外的一款不锈钢外观的电取暖设备之后，记者发现，里面的线路安排并非完全合理，显然质量难以保证。

　　杨旭东表示，目前北京地区的“煤改电”受政策影响较大。政策设计时应更多鼓励更加经济、更加节能的设备，而不应该因为不受资金困顿就完全不考虑这方面因素。同时，各家各户因农宅户型、保温情况、人员构成、生活习惯不同，以及平原、山区气候的差异等都会导致不同采暖需求，因此在“煤改电”工作中，具体的技术路线应该更多地让专家提建议、出方案，让老百姓根据自身需求进行选择，而不是直接“一刀切”，统一指定。此外 ，在具体产品方面，一般来讲，某一项技术产品能够生产的厂家越多越好，说明技术越成熟。但由于有补贴支持、利益驱使，“煤改电”工程迅速催生出了一批“攒机”厂家，导致市场上厂家品牌鱼龙混杂，2016年北京全市仅热水型低温空气源热泵中标企业就达到72家。空气源热泵行业是一个比较成熟的行业，业内有一批产品质量可靠、服务信誉良好、具有自主知识产权和较高知名度的优良企业，但数量远远小于72家。大量“攒机”厂家因为经济利益而“成立”，通过各种手段获得中标资格，不仅扰乱了正常市场秩序，而且过多的厂家、品牌参与，最终会导致产品后期维护困难。

　　“这种涉及百姓生活习惯的东西，本应是慢慢改变，有一个适应过程，但是在大气污染的倒逼之下，政府急于解决问题。如果技术路线选得不好，就会带来后期维修频繁、使用舒适度低，甚至返回到‘电改煤’的倒退。”杨旭东坦言。

　　技术推动，用电可比用煤更便宜

　　记者了解到，处于“禁煤区”的二合庄并不具备丰富的生物质、风能、太阳能等可再生资源。所以，用电采暖成为比较可行、易推广的模式。

　　记者在一村民家中见到了其自行购买的一款低温空气源热泵热风机。该热风机室内机可以落地安装，有上下两个出风口。上出风口可以灵活调整出风角度，针对人体活动区域定向送暖风供热，让活动区域快速升温。下出风口将暖风从人脚部高度吹出，整个房间温度均匀升高，达到地暖供热的舒适度，并且升温速度比地暖快。而在夏天，上出风口风向可以调整为垂直向上，吹出凉风为室内制冷。

　　据了解，该低温空气源热泵热风机采用了双级压缩循环，使其可以在零下30摄氏度的极端环境温度下正常运行，而且不需要辅助电加热，这成为与其他空气源热泵相比最大的优势。

　　而其1份电出3份热的电热转化比，则让用电比用煤更加便宜成为可能。

　　上述村民为记者算了一笔账：“去年冬天我们用这种低温空气源热泵热风机采暖120天，实际采暖面积大概90平米，电耗约2100千瓦时，电费也就820元左右，这还是按没有政府补贴的电价计算的。而之前我们用土暖气燃煤采暖，整季需使用3吨散煤，花费超过3000元，费用节约了近1/4。”

　　对于取暖效果，因该村民家中已完成了农宅维护结构节能改善，保温性能明显改善。“冬天卧室里的温度基本可以维持在16.8—26.0摄氏度之间。”上述村民说。

　　事实上，北京市的“煤改电”技术已经历了三个阶段。2013年，首批“煤改电”试点村绝大多数村民选择了直热式电暖器，但耗能太多、电费太高，并不适合大面积推广使用。之后，政府开始重点推广储能式电暖器，但因农村居住分散、面积大且多数家庭白天也有人居住，取暖效果仍不能尽如人意。2016年，北京市形成了以空气源热泵为主，储能式电暖器为补充，严禁使用直热式电取暖器的一整套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