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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关阅读

叶倾城 《 中国经济周刊 》(

    地铁的平滑,正如现代生活本身,令人舒适且倦怠,一份筋骨不振的累。我无聊,抬头是一个围巾大衣的高大男人,悉悉索索在翻《环球时报》;他旁边是个俏丽的正装女子,经过一天的辛苦,头发还是别得一丝不乱,居然手持一本《常识》,我只留意她的指甲油,微微沉黯如“印加的太阳”,叠在素白封面上——显然是真看过,书封上有折痕有污渍;我左邻的小情侣在卿卿我我,此刻他们不需要文字或者语言;而我右侧的帅哥,拿着一个很像游戏机的东西,良久,手按一下,我偷窥:一屏的字。我忽然反应过来,他使用的,是我听说已久但素未谋面的阅读器。没看到内容,但显然不会是萨缪尔森的《经济学》吧。

    纸质阅读,会从我们生活中消失吗?我真的不知道。

    好像它已经多次报过濒危。曾几何时,收音机领一时之尚,读报与通奸,这两桩现代人最时髦的事,立刻就显得很落伍,会被速速淘汰;又几年,电视横空出世,收音机沦落为老头老太太们的消闲物,大家欢呼读图时代的来临,纸媒的静与慢,像静定闲慢的老式女子,不合时宜……

    那些预演都是大片《2012》,网络时代才是真正的洪水猛兽,我们转眼就不再写信了,忽然我们就适应了网络阅读及写作。报纸上总在说,中国人均购书数目是多么微小,我不作声,我知道我也不是什么好鸟。旧书,我利用图书馆;新书,我先在网上钻天觅缝满世界找着看,实在爱不释手,才去买一本——这么严苛的考验,大部分书都经不起。

    读书人的三处读书圣地:枕上厕上马上。依偎在床上用笔记本,已经是很多人的夜生活;在候机室或者动车上,用笔记本浏览网页、看电影,也司空见惯;拿着笔记本进厕所,倒确实显得滑稽可笑——但我们已经有阅读器了。

    在王选的激光照排发明之前,从来没有人想过中文印刷可以告别铅与火。我仍然喜欢买旧书,喜欢那种触感分明的手感,一个字一个字在我轻轻的抚摸下成形,但我也明白,逝去的时代,永远不会再来了。

    而未来,无从预测,或者也不需要预测。

    上世纪的科幻作家阿西莫夫,在小说里预言了他那个时代的幻想:人类向外星球殖民,成为世界霸主;人类寿命近乎无限延长,酒会上遇到的美艳女子,原来是自己上溯五代的曾祖母;大部分人活得像黑奴社会的庄园主,周围簇拥着一堆机器人,根本见不到人,不曾爱人恨人恕人憎人;社会分工里仍有小说家,写出来的书,一本一本插在书架上……幻想只能以当下为依托,他只不过把当时的现实外太空化。

    历史没有照着他幻想的样子往前走,当然也不会以我的设想而改变。更何况,我的设想也未必那么坚如磐石。我舍弃纸笔改用电脑,如“三嫌老丑换娥眉”般决绝;我多年没有手写过一封信,也没有读到过;我习惯用搜索引擎找一本喜欢的书……也就是说,如果真的出现了好用廉宜的新型阅读工具,我会很快地变节。我不是烈士,也算不得臣,我只是顺应时代。

    请原谅,我的爱,我如此深爱你,但我也做好了,随时背弃的准备。

旱情三“烤”
只关阅读
一个小人物的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