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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所打工子弟学校的危机与希望

《中国经济周刊》记者 张伟/两会现场报道 《 中国经济周刊 》(

    “温总理说,要让我们过上更有尊严的生活。对我来说,有没有尊严不重要,但一定要有希望。”河南籍进京务工人员王程(化名)说,“我在北京不关心房价,就关心教育,因为教育是我们底层老百姓的最后一条出路,孩子的教育问题不好好解决,希望就没了,就完了。”

    突如其来的停办通知

    王程的感慨来自于自己的孩子在北京上学的事。

    王程9岁的儿子王兵(化名)今年上小学三年级,就读于北京市朝阳区崔各庄乡的一所打工子弟学校——清莲学校。

    今年1月初,清莲学校接到朝阳区相关部门的通知,因为学校所在的区域要拆迁,新学期就别再招生了,建议校方将现有学生平稳地安排到别的学校就读。

    “听到这个消息后,我很着急。马上就过年了,孩子转到哪里去读书啊?政府部门为什么不能早点通知?”王程说。

    同样着急的还有清莲学校的老师。清莲学校设有小学和初中,在校学生1000多名,有23年的办学历史,是北京打工子弟学校中比较知名的一所。“当时我们紧急地联系了另外一所打工子弟学校,并和他们签了协议,准备先搬过去暂时过渡一下,然后再筹划着往昌平、顺义等远郊区县搬迁。”清莲学校的成副校长说。

    与此同时,许多家长也纷纷自己为孩子找新的学校。“清莲学校如果搬到远郊区县的话,我们的孩子就不能跟过去了,因为我们这些家长都在这附近工作,孩子必须跟着家长走。”王程告诉记者,但崔各庄乡附近的打工子弟学校许多都面临拆迁,学校不好找。

    随后,与清莲学校签署协议的另一所打工子弟学校也接到通知,因为拆迁,停止招生。原计划失败。

    1月15日,清莲学校举行了结业典礼。王程找朋友用相机拍了下来。“吴清莲校长是个好人,这么多年来一直为我们进城务工人员的子女教育操劳,没想到突然地以这种方式谢幕,我想拍个照片留个纪念。”

    办学23年的清莲学校谢幕,但1000多名孩子依然要上学。王程说,自己很无措,很焦虑,年都没过好。“我一直盼着能有奇迹出现——清莲学校又可以办了。”

    奇迹没有出现,正月初五(2月18日),王程便又开始为儿子寻找新的学校,好不容易找到一所不算太远的打工子弟学校。“我儿子也依依不舍的,不愿意到新学校去,我只能对他说,清莲学校要关了,爸爸给你找了个新学校,好好读书吧。他还太小,我不愿意让他了解太多。”

    据清莲学校的成副校长了解,一部分学生已经转回老家读书,一部分转到北京其他打工子弟学校,还有一些没找到合适学校的,目前的情况不太清楚。“我到清莲学校已经10年了,感觉很辛苦,诚惶诚恐,如履薄冰。一方面需要读书的孩子多,都1000多学生了,但还是不断有打工子弟想过来读书,但我们学校已经饱和了,只好拒绝。一方面,我们各方面的条件相对公立学校还是有很大的差距,个人的力量有限,承担的责任又很大,所以总怕办不好。”成副校长目前还没找到新的工作,准备调整一段时间再说,“但我不想再做打工子弟学校了,太累。”

    据媒体报道,北京市今年加快城乡一体化建设步伐,部分区县进行土地拆迁,使9个区县的30多所学校面临腾退,涉及近两万名学生,其中既有公办校学生,也有打工子弟校学生。北京市教委有关负责人日前郑重作出承诺,因城乡一体化建设,部分区县土地拆迁,腾退学校所涉及的近两万名学生都将得到妥善安置,继续学业,“绝不让一个孩子失学。”

    教育公平引发代表、委员热议

    2月28日,《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征求意见稿》(下称《纲要》)向社会公示,并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征求意见。促进教育公平被《纲要》摆在了非常突出的位置。

    教育部部长袁贵仁表示,促进教育公平是教育改革发展的两大工作重点之一。“教育公平应当说是社会公平的基础,是人生公平的起点。它的基本要求是保障每个公民接受教育的权利,关键是机会公平。”

    中央教育科学研究所所长、规划纲要工作小组办公室成员袁振国表示,《纲要》把促进公平作为战略重点,基础教育是重点保障对象。一是重点体现在义务教育均衡发展上,提出切实缩小校际差距,加快薄弱学校改造,努力办好每一所学校,教好每一个学生,率先在县域内实现城乡均衡发展,十年内基本实现区域内均衡发展;二是加快发展民族地区教育,加大对革命老区、边疆地区、贫困地区的支持力度,努力缩小区域差距;三是加强困难群体子女教育保障,健全国家资助政策,逐步向学前教育和高中教育延伸,保障不让一个学生因家庭经济困难而失学等。

    在“两会”上,针对教育公平,代表委员也纷纷发表看法。

    赵林中代表建议,为体现教育公平,取消高考加分。“一些加分项目普及率不高,场地、器材都受限制,对农村及落后地区的学生不公平,而且考试操作标准也很难把握,组织监督过程难以掌握和控制。德智体全面发展是对学生的基本要求,高考加分会把德智体全面发展引向歧路。”

    全国政协委员、民盟中央副主席、浙江省政协副主席徐辉表示,当前解决好农民工子女的教育刻不容缓。

    庞晓丽委员建议,目前我国各地区之间教育并非均衡发展,尤其是发达地区和欠发达地区,教育差别非常大。《纲要》应根据实际情况而制定得更有针对性,并进行进一步细化。

    崔永元委员说:“我厌恶所有的不公平。教育公平也同样,教育公平是起点公平,就像刘翔跟人跑步一样,如果他的起跑比人提前五米,跑再快也没有用。” 

    打工子弟学校国家办?

    清莲学校的成副校长也认真地看了《纲要》和相关的新闻报道,他对《纲要》中明确提出“保障进城务工人员子女平等接受义务教育”,感到非常高兴。但是,他认为,最好的解决办法是由国家来办打工子弟学校,而不是让打工子弟到流入地的公立学校就读。“做任何事都是以经济为基础的,经济上的差别比师资落后对孩子们的影响要大。清莲学校以前也有孩子转到公立学校读书,他的同学经济条件好,每天都吃学校配备的六元餐,他吃不起,只能从家里带饭到学校吃或者吃方便面,他不好意思当着同学的面吃,觉得丢人,所以就经常哭,家长没办法,只好又把他送回清莲学校。什么时候没有城乡收入差距了,这些问题就都解决了。”

    (本刊记者侯隽对本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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