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老谭邀约见面的信息,我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老谭是我的老师,我是她“散养”的学生。具体说来,我们最初的师生关系,是建立在我厚着脸皮去中文系蹭课的基础上。我认识老谭的时候,正赶上她开音韵学课程。暑假在微信上简单联系后,开学我就壮着胆子去听课了。音韵学确实很难,经过一堂课的洗礼,连一些中文系的同学都畏惧退缩了。待同学们散尽,我走上讲台去找正在收拾东西的老谭。她回过头看着我笑,问我是不是也来退课。我摇头,笑笑,表明了自己想要继续学下去的态度。老谭很惊讶,但眼神中也掠过一丝欣慰。那天,我们自在放松地聊了很长时间。
这次相约,因为老谭有课,我们就约在她上课的教室相见。等我到达时,距离下课还有五分钟。门没有闭紧,我能清晰地听到老谭讲课的内容。老谭私下里随和温暖,但讲课及对待学生严肃认真、一丝不苟。即使我只是去蹭课,也会被她叫上讲台,在黑板上答题。她还会批阅我的作业,既指正我的错误,也夸赞我的努力。通过她的讲授和帮助,我也更加深入了解到古代汉语“小学”的魅力,明白了曾经轻轻松松就能说出口的“为往圣继绝学”,实际上是多么艰难且意义重大的目标。
下课铃响了,同学们陆续拥出教室。透过人群,我又看到了站在讲台上收拾东西的老谭,她显得更清瘦了一些。我捧着从妈妈菜园里收集的小花束,像第一次见她那样,站在她身后喊“老师”。她转过身,一下子就注意到了我因情绪低落而用来隐藏自己面容的黑色大口罩——我就像契诃夫笔下“装在套子里的人”。老谭伸出手试图摘下我的“伪装”,可我退了一步,表示拒绝。因为我已蜷缩在名为逃避的套子里太久,已经习惯了。她笑着看着我,似乎明白了口罩对于消极状态下的我的保护作用。她说知道我最近不好过,所以想约我聊聊。她递给我一包寓意“走运”的糖果,我接过来紧紧抱在怀里。
为了不耽误老谭搭乘校车回家,我提议边走边说。在走出教学楼大门时,我突然想到3年前,同样情绪低落的我,也是这样跟在老谭身后走过这里的。那时,她也耐心地安慰我、开导我,给了我很多细腻的温暖和坚定的力量。
在我所有关于老谭的记忆里,她都是既严肃又温柔的。她会犀利地劝诫浮躁的我脚踏实地,会在雨夜掐点确认我是否已从学校平安到家,会含笑看着叽里咕噜说个不停的我……我总觉得在某种程度上,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野孩子”,从老谭这里获得了更多的爱。这真是一种宝贵的缘分和情谊。
我确实想为老谭写点什么,就像这篇小文。因为我想以这种形式,来展现生活中可爱的人带来的明媚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