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版:悦读

中国城市报 2024年08月26日 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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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记忆到现实的“慢回身”

——读杨知寒小说集《独钓》

■任诗桐 《 中国城市报 》( 2024年08月26日   第 23 版)

  90后作家杨知寒最新出版的小说集《独钓》共包含9部中短篇小说,其中《赴约》《观鹤》《冷处理》《独钓》与《慢回身》均属2023年以来的新作。小说集以《黄桃罐头》开篇,这是作者于2018年在文学刊物上发表的第一篇小说;末篇《慢回身》发表于2024年初。从记忆到现实,小说集篇目的编排呈现出了作者创作和成长的轨迹。6年,对于作家的文学创作历程来说,并不算长,但从中我们能够看出一个青年作家对写作路径的探寻与突破,即从记忆和经验中获取写作资源,然后直面生活、介入当下,用作品揭示如今年轻人精神困境的一种转变。

  

  如作者所言:“《黄桃罐头》是一个家里亲人的故事,在小说里是故事,在生活里只是我对一个不太熟悉的长辈的零散的记忆。”这篇作品是作者从网络文学领域转向严肃文学创作的起点,写的是异母姐妹不同的人生轨迹。姐姐江福芝嫁入穆家后虽物质生活富足,但丈夫没能摆脱病痛的折磨,家族也无法达成三代男丁兴旺的圆满。妹妹江红玉幼年被冤枉偷钱而被母亲打残后独自过着艰难的生活,却阴差阳错地得了一个“姐姐姐夫盼了一辈子也没能得来的男孩子”。命运面前,个体的意愿无足轻重,转角遇见的也许是爱,也可能是深渊,作者写出了命运无常的悲剧感。《寡清》则可以视作《黄桃罐头》的番外篇,讲述的是穆氏家族的故事,同样是第三人称叙事呈现出的经验视角。而在《赴约》《早新闻》《观鹤》《独钓》《慢回身》等作品中,作者开始从记忆中抽离,书写了同龄人在面对事业、情感、婚姻时的抉择与处境,塑造出了失意的青年群像,丰富了当代文学的人物画廊。

  

  从“五四”新文学时期肇始的中国现当代文学,一直不乏对青年人形象的描绘,如鲁迅的《伤逝》、巴金的《家》、杨沫的《青春之歌》、王蒙的《青春万岁》和《组织部来了个年轻人》(原名《组织部新来的青年人》),以及路遥的《人生》《平凡的世界》,都对时代背景下年轻人的生存状况和精神动向进行了聚焦。一直以来,杨知寒都被视作“新东北文学”的接力书写者,但她并不局限在“子一代叙述上一代”的视角中,而是通过经历、观察和思考,以自己的风格书写和记录着这一代青年人的生活姿态和心理空间。

  

  作为90后青年作家,杨知寒成长、生活在快速发展、风云变幻的数字时代,社交网络突破了物理空间的限制,极大地改变着人们的生产生活及认知方式。《早新闻》里,面对行业的不断更新换代,人们围绕“是坚守还是逃离”的议题,游走在故乡与他乡之间,成为城市“新移民”的典型代表。《赴约》中试图通过社交软件寻求良缘的刘真,到了现实生活中,却发现与自己聊天的竟然另有其人;他在虚拟的网络空间中寻找情感的寄托,但发现情感的距离反而越拉越远。到了《慢回身》中,当代年轻人的精神困境与情感迷宫更是被一览无余地展现出来。表面看来,“我”不上班、不工作,靠丈夫李旭东养活,但实际上,“我”一直都是丈夫职场背后的有力支撑,代夫出席各种喝酒、应酬的场合。然而这也并非全因丈夫无能,相反“李旭东是最好的技术员”,可也同时属于“第二好的销售,最差等的下属”。他的能力与工作上的现实需求出现了巨大的错位,一如他们的夫妻关系。当这一切被揭穿后,便只剩下了情感的崩塌,带来的是决绝的别离。

  

  近年来,随着“新东北作家群”“东北文艺复兴”等概念从学理层面到传播视域内的广泛关注,东北元素已然成为了文艺创作领域里的一股“顶流”,并在影视化和短视频的催动下形成了诸如犯罪悬疑、家庭变迁的故事框架,其中蕴含着连贯的回望视角及复杂的时代情感。但是当相应的叙事模式一旦成为读者僵化的阅读期待,甚至被赋形为一种符号时,一个有艺术追求的作家,便会为自己敲响警钟,从而避免只为追随潮流而创作。当我们回归文本时,能够看出作者作出的调整和努力,因为“新东北文学”需要的不是模式化的创作,而是更加紧贴时代的生动视角、更加丰富多元的叙事方式,以及更具个性化的艺术表达。在杨知寒的这本小说集里,读者能够直观感受到这种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