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版:副刊

中国城市报 2024年07月15日 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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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大竹 品时光

■陈新颜 《 中国城市报 》( 2024年07月15日   第 24 版)

  大竹人很爱说“dong”。但这具体对应的是哪个字,我一直未能研究出来,严谨起见,遂以拼音代替。也许,同“甭”一样,大竹人的“dong”是“多”和“么”这两个字切出来的读音。在实际运用中,它的意思和英语里的“very”相近,比如小伙子长得英俊帅气,叫“dong乖”。当年我初到大竹的时候,有人背地里说我“dong乖”,我还以为是在骂我。姑娘长得好看,叫“dong好看”;东西很好吃,叫“dong好吃”。清明节前后,绿柳成荫,大竹县的老街上会有人推着手推车卖清明菜粑粑。其似乒乓球大小,圆圆的、绿绿的,装在一个圆形的小竹笼屉里,非常可爱。这是我去大竹之前从没见过的东西,遂问学生:“这是什么?”学生答道:“清明菜粑粑呀!”我买了一个,轻轻咬一口,感觉软软的、糯糯的,带着一股淡淡的青草香,里面还包了黑芝麻花生馅儿,真是“dong好吃”。吃完,我意犹未尽,便又买了一个。学生“dong”吃惊:“陈老师以前都没吃过这个吗?”“是!而且我还很想知道,清明菜究竟长什么样?”“这好办,等周末我带你去城郊人家的菜地边指给你看。”学生说。

  

  到了周末,那位学生果真把我带到了大竹城郊,站在一片野地边指给我看:“陈老师,你看,这就是清明菜。”我一看,豁然明白,原来大竹人所说的清明菜就是黄花。

  

  黄花于我而言,熟悉得跟发小一样。这是一种菊科植物,学名鼠曲草,一般都长得不太高。我见过最高的黄花也不过筷子深。这种植物叶微圆,对生,上有绵白毛,人用手去摸一摸、捏一捏,会感到软绵绵的,像捏毛绒玩具一样,很舒服。春天,鼠曲草顶端开出淡黄色的花花,乍一看,很像是一小块一小块煎得很嫩的鸡蛋,因此我们小时候都把它叫作“鸡蛋花”。我们小时候玩“过家家”,常常掐它来“做菜”。三四个孩子围坐在一大块上面有着凹槽的青石四周,以石为桌、以凹槽为锅、以竹片为刀、以树叶为碗、以小木棍为筷子。大家把摘回来的“鸡蛋花”洗一洗,再用竹片切碎,放进“锅”里“炒一炒”。“炒”好了,你一勺我一勺,分好,开“吃”。大家假意吧唧着嘴“吃”一阵,“吃饱”了,游戏结束。这是我们很小的时候做的游戏,那时我也就三四岁吧。后来上了小学,我们就不玩这种游戏了,取而代之的是滚铁环、弹弹珠、抽陀螺、放风筝……一年又一年,田埂上的黄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时光好像走远了,又好像从来没动过。大竹的清明菜,重新唤醒了我的儿时回忆,这不得不说是一种缘分。

  

  大竹县多竹,号称“竹城”——这其实从它的县名也能看出来。竹城人手巧,很善于制作各种竹器。如鸡笼、筲箕、撮箕、提篮、背篓、竹席,还有为蜂窝煤炉子生火用的竹扇等等。我对大竹县的背篓印象很深。大竹的背篓和我在其他地方见到的都不太一样,形制有点像一把座椅。大竹人常用这种竹背篓来背一两岁大的孩子。小孩子在背篓里可以坐、可以站,不哭不闹,乖乖巧巧,用一双充满灵气的眼睛东张张、西望望,非常可爱。

  

  有竹必出笋。春天,大竹老街上有很多人卖香椿、竹笋。竹笋是去壳后切开煮过的,都是一把一把地绑着,漂在清水里,嫩白微带淡黄色,人们买回家洗净切片即可下锅,炒肉丝、炖汤、过水后凉拌,皆极清脆爽口。我在大竹的时候,一到竹笋上市的季节,几乎天天都会去买笋来吃。后来,有朋友听我描述这些,却说:“你看你,那时候一天尽吃些竹子。”我听罢只是笑笑,心里并以畅快享用过这人间至鲜而窃喜、骄傲。

  

  除了以竹闻名,大竹县还是“中国香椿第一县”“中国醪糟之都”。大竹的东柳醪糟,柔顺甜润,早在汉代就已非常有名。夏天烈日炎炎,来上一碗冰醪糟甚是爽利解暑。如今我已离开大竹许久了,每逢盛夏总会想念这一口。碰巧这几天有当地学生给我寄来两瓶大竹醪糟,供我“怀旧”。我把其中一瓶放进冰箱冰镇,差不多的时候,拿出来倒上一杯,然后坐在沙发上细细品味,一边品味,一边追忆我在大竹县的那些日子。闭上眼,我仿佛又回到了大竹老街,被从远处竹林里吹来的清风柔柔抚摸着。

  

  时光动静交织、熠熠生辉,使我“dong”怀念在大竹的那些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