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版:副刊

中国城市报 2024年03月11日 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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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城静好

■王兴伟 《 中国城市报 》( 2024年03月11日   第 24 版)

  也许,土城是沾不得一点尘埃的;也许,土城应该是纯洁、宁静者的天堂。我自然不配在这样的环境中保持一颗高傲的心。

  

  那是某年的一个下午,我一个人从圣地客栈出来,沿着老街的青石板,故意放慢脚步。我不知道那些青石经历过多长时间,有的夹缝间长出了青苔,有的泛着森森绿意。光滑的路面一直蜿蜒向前,初春的风还略带寒意,一点一点灌进这狭长的小巷。静,是那时那地留给我的唯一感觉。石板与石板之间,似在低语;木屋与木屋之间,似在倾诉。除了藏在泥土深处的虫子,也许我是唯一能听见它们说话的人。

  

  偶尔,有人从我身边经过,但也还是那么静。旁边的商贩,没有吆喝,脚步也提得很轻很轻,仿佛怕惊扰了那些驻守在土地深处的灵魂。无暇考证,这个位于赤水河边上的古镇,从什么时候起,就有了这份难得的宁静。经验告诉我,历史无论怎么发展,凡是繁华的,一定喧嚣。但土城恰恰是反经验的。赤水河自古以来就是沟通黔川的一条重要通道,而土城是连接两地极其重要的一个古镇,据说早在7000多年前就有人类在此繁衍生息。时光隧道里,有许多人一路走来,但他们都像一本翻开而又合上的书。也许是赤水河的川流不息汇聚了这份宁静;也许是来来往往的过客被荡去尘埃,在河边小憩,用另一份心境观赏对岸风景沉淀了这份宁静;也许是繁华过后的落寞铸就了这份宁静。顿时,我有些嘲笑自己的痴傻——静就是静,也许根本没有原因;即使有,也被掩埋在厚厚的尘埃里了。

  

  听说,这条街上居住着曾经的袍哥。我想,与其相关的空间总该是这个古老小镇里的喧嚣之处了吧。我边走边寻至他的住处。土城的老街并不复杂,没有纵横交错的岔道影响你的思维,你可以从头一直走到尾。如果找不到回去的路,你可以站在高处,全镇都尽收眼底,哪点是哪处,一目了然。如果你还是不明白的话,那就以河为标识,运用数学上简单的一一对应概念,就可以找到你要找的地方。自然,不费多大力气,我就来到袍哥住处。准确地说,不叫找,我是一路漫无目的地逛过去的,一不小心就看见了他家门上显眼的两个大字——“袍哥”。这是土城街上的特色,每一个著名的住处都贴有很明显的标志。

  

  袍哥的大门是敞开的,屋内电视上的画面清晰地映入街上行人的眼。年老的袍哥坐在藤椅上,慈祥的面容透出了人世的另一种静。岁月是一部沧桑的书,袍哥曾经的故事都化作了流水。

  

  随后,我去了朱德故居。1935年1月的时光,应该很静,小孩们没有出门,队伍也沉着安静。百姓们把心悄悄打开,阳光射进来,前所未有的温暖一定让他们也静成了一河清澈的流水。红,是一种亲切的称呼;队伍所处的这块土地,也有着以红命名的颜色。红既是一种鲜艳的色彩,也是一种可以打捞的静。尽管队伍的行进伴有哒哒的马蹄声,惊起了沉睡的鸟儿,但土城终究还是静的,像一扇半掩半开的门。

  

  土城的枪声因一条河而响,抑或说,一条河流是为了等待一支队伍,而用它千年的沉淀,将他们快捷地送上更加辉煌的征途。随后的日子,土城又静得可以听见绣花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一支队伍走了,留下一些深刻回忆的印痕。那些散落在青石上的历史点滴,除了后人用心灵去复述,怕是再也找不到更好的方法了。

  

  恢宏,是一种闪电撕裂天空般的气势。我翻看了关于赤水河的典籍,去了解关于土城那点有限的记载。刀与枪并举,有人倒下,有人站起;有人流汗,有人流血;有人高呼,有人沉默;有人风光,有人落魄……从字面描述上看,土城似乎像一朵开在高处的、鲜红鲜红的花。但我觉得,真实的土城也许不是这样,它只出于静、归于静,一种纳万物于心底的静。

  

  据说来土城的人,瞻仰了红色圣地,凭吊了革命先烈,在古老的青石板上走了走,曾经沸腾躁动的血液便渐渐安静下来。一次又一次,游人在夜晚听风、观河、看华灯初上,在红色的自行车道边独自漫步,累了又慢慢返回。他们都说,这是一种慢时光,从心底缓缓流淌出来,绵绵不绝。

  

  土城并不大,也不时尚,却吸引着许多国内外艺术家前来。他们用手中的画笔,描绘出土城的风土、土城的景色,以及土城里随意徜徉的漫漫时光。也许,土城并不完美,甚至有着天生的不足,但这并不影响土城特有气质的散发。赤水河边上有许多古镇,但土城这样的只有一个。也许,称它为“心灵上的城”更为确切。我确信,土城是让人一住下来就不愿离开的地方,每一个生命都能在这里享受到属于自己的纯美时光。

  

  土城的确很静,那是一种时光穿越繁华、穿越物质与精神、穿越生命过后,凝结出的泛着温润光泽的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