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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城市报 2020年06月01日 星期一

饭桌出门,夏天始

■张新文 《 中国城市报 》( 2020年06月01日   第 24 版)

  下班回来,我发现房东老杨已把小方桌搬到院子里,又正忙着搬出两把小竹椅子,他老伴则在厨房整了两盘下酒菜,颤巍巍地端到桌子上……

  于是,老杨在夕阳的映衬下,躺倒在竹椅上,翘着二郎腿,和着收音机里播放的委婉细腻的昆曲唱腔,眯着眼睛摇头晃脑,手上拈着小酒杯,过上了惬意如神仙般的日子。

  季节这东西有时跟个孩子似的,很调皮。比如初春,寒冷尚未消退,梅花就在枝头绽放报春了,可空气依然冷得叫人伸不出手来;有时气温升高让人感觉可以脱下棉衣,寒气却又突然袭来——春天其实是很能“折腾人”的季节。而夏天总是很热烈地就出现了,像个热恋中的小伙子,没有提前打招呼,便突然站在了恋人的面前,带着一丝阳光和清新,很是精神。

  很多人说夏季是从孩子爬树吃紫色的桑葚开始的,也有人说夏季是从街上美女露出藕段儿似的臂膀开始的……我则认为,真正的夏天是从饭桌迈出房门,走到屋外开始的。

  我儿时生活在农村,记忆里夏天的傍晚,家家户户都把饭桌搬到门前树下,把装满稀饭的黄盆端出来放到木椅子上。勤快的小媳妇儿麻利地帮婆婆把饭碗拿出来,盛好一碗一碗的稀饭,只待家里下地干活的男人们回来入座,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吃饭,就着夏季黄昏的微风拉着家长里短。每到这个时候,邻居间也会端着碗东家走走、西家逛逛。饭菜是不分家的,你吃我家的,我吃你家的,一高兴也会组起吆五喝六的喝酒行列。乡下人喝酒可没那么多讲究,多用碗而不用酒盅,他们不会繁文缛节,喜欢大块吃肉,大口喝酒,那才过瘾,图的就是个豪爽和随性。倘若没菜,人们便抓起一个青椒往衣襟上擦擦,继而塞进嘴里大嚼起来;若没板凳,随便抱个装满粮食的袋子放到屁股下面,坐着也舒坦;若喝着喝着没酒了,便呼唤院子里玩闹的孩子拿上空瓶子,去杂货铺打些散装酒来。我那时常当跑腿的“店小二”,大人们总会给些买糖钱作“小费”,杂货铺里那些包着花纸的甜蜜糖果是我不厌其烦跑腿的动力。吃完糖后,我连糖纸都舍不得丢,把它们夹在课本里,等上学的时候,再在同学面前炫耀一下,心里的甜在稚嫩的脸上绽开了花……

  初夏时节,一些原先看似不起眼的蔬菜开始了加速生长,特别是豆角和黄瓜,像长了攀缘的手,沿着主人搭的篱笆架,拼命地往上爬,一副争先恐后、互不相让的样子。那时候,我每天早晨起来遛弯,最喜欢去菜园,去看看人字形的篱笆架是怎样被藤蔓一天天攻破、占领的。鱼籽似的油菜开始由绿逐渐变黄,肥胖臃肿的身体已经不再囿于一方田畴,挤过田埂把手伸到了麦田里。此时的麦子,正值灌浆成熟期。在过去,初夏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没什么粮食收获,很多家庭便把自家自留地里的麦子割了,用手揉搓出绿绿的麦仁,放到锅里炒熟,再在石磨上磨一遍,放嘴里当饭吃,俗称“吃麦仁”。如今时代发展了,物质丰富了,过去的清苦日子对于经历过的人来说,是感慨和回味;对于不曾经历的人,倒是充满新奇和新鲜。去年初夏,我回到久别的故乡时,就发现有人把青麦穗燎熟,扎成一小束,放进长竹篮子里沿街叫卖:“麦仁喽!熟麦仁!”一股淳朴的乡野之风扑面而来。

  记得我小时候每到初夏,爷爷吃过晚饭后总喜欢一个人坐在篱笆院里的小桌前喝茶静思,那时的他像极了大自然的听众,静静聆听、品位无处不在的万籁之声。当村庄安静下来,人们能听到牛反刍打嗝的声音,鸟虫练习歌谣的声音,微风亲吻树叶的声音……古日本随笔集《枕草子》里有这样的记载:“子规的叫声,更是说不出的好。当初还是很艰涩的,可是不知在什么时候,得意似地歌唱起来了……”能是什么时候?还不是初夏时节么!

  饭桌出门,夏天始。近处,孩子们在院子里、田野里尽情地玩耍,感受着大自然的美妙和新奇;远处,大人们已经在担粪、放水、整田、育秧,一年中的“双抢”(抢收麦子、抢种水稻)即将拉开序幕。生活的美好总是奔波在路上,流汗的季节里,我们终将收获满满,惊喜连连。

饭桌出门,夏天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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