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战线》概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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构建意义:超越新闻传播的信息范式(上篇)

● 张立伟 《 新闻战线 》(

    摘要:信息过剩的当下,在信息中求解,拼信息量、提信息质都行不通。转换范式,走自己的路才是正道。新媒体是“分众媒体”。与新闻传播密切相关的是两种“分”的碎片化:信息碎片化、受众碎片化。以共同经验优先去碎片化,这是传统媒体的新机遇。

    关键词:信息范式     信息生产     碎片化     共同经验

    本文讨论传统媒体。

    它生产和传播什么呢?大多数人不假思索地回答:信息!因为教科书说:新闻的本质是信息,传播学研究信息传播。从学院到媒体到社会,传播信息作为范式被广为接受。

    信息短缺,这范式有用,但信息过剩呢?风云际会、斗转星移,当年的时髦事物,现在成了历史的遗留问题。是重新审视它的时候了。

    范式转换的先兆

    超越信息范式,即库恩所谓“转换范式”。为什么?看一个实例。2013年,PM2.5进入公众视野不久,海峡都市报采购专业仪器,开辟栏目《海都PM2.5播报台》,记者上街入社区,不定期为大家播报、解读身边的PM2.5指数。当时作为报纸求生,“续写一纸辉煌”的经验总结。①2017年春,我用360手机助手输入“空气质量”,出来130多个APP,从全球到全国、到某地某监测点的时时更新,媒体(本文用“媒体”均指传统媒体,下同)累死也追不上!

    三大主体、三大油门。信息过剩,这只是个小切片。过剩的重要原因,是有信息生产的三大主体:UGC(用户生产内容)、OGC(职业生产内容)和PGC(专业生产内容)。媒体当然是PGC。但从2010年上半年开始,UGC的流量就超过PGC,当时作为新闻,新老媒体都有报道。OGC呢?监测空气的APP有两大主办方,或由事业单位提供公共服务,如当地的环境监测中心所办;或由工商企业所办,数据旁有广告,让你来一台空气净化器或监测器。作为PGC,媒体所提供的信息,论数量,比不过UGC;论质量,你比OGC,如环境监测中心还专业?你投入还要考虑产出,工商企业自办APP,又大大削弱广告动机。从一粒沙看世界,任何热点信息,都适用以上分析:只要有社会需求,UGC和OGC,蜂飞蝶舞狂扑而来,凑热闹还缺你一个?!

    要命的是,这趋势将愈演愈烈。三大主体蓬勃发展,是有数字技术三大油门。丹尼尔·伯勒斯论述:一是运算处理能力,根据摩尔定律,电脑运算能力每18个月就会加倍;二是带宽,从宽带到光纤,增长速度比运算能力更快;三是存储容量,每12个月就翻番,增长速度更胜前两者。②数字技术同时踩着三个油门往前冲,愈来愈快速、方便和廉价,媒体之外的那两个主体:用户和职业生产内容,只会愈来愈多、愈转愈快,信息不过剩,天理不容。

    信息超市?信息管家?执着信息范式,媒体铆足劲追赶,油门你踩我也踩,往同一方向猛冲。先搞“信息超市”,主要流行于都市报。有信息热点就扩版,鼎盛时,近百版都是常态。网络不普及尚可,一旦普及,公众掉头看:信息超市在网上,海量、实时还免费!同质化竞争,赢家只有一个。如果世界都用同一种方法创造财富,创造的不是财富是灾难。网上超市一冲,先垮的是都市报。

    鉴于拼信息量的失败,有学者提出媒体要做“信息管家”。内涵各有解说,要点是以“管家”姿态帮受众打理“信息”,提高信息的质量。但质量岂是你说了算?质量要公众认可,厘清这前提,信息管家就难当。首先,每个人的信息需求非常具体,“大众”传媒满足“个性”需求先天不足。新媒体做得更好:搭建技术平台,让用户自己管理。微博的关注,微信的朋友圈,还有豌豆荚、360个人图书馆……都是这样的信息管家。其次,信息交流有私密性,私密意味着接受对象排他性,你一视同仁给数万人、数十万人当管家,有什么私密?仍是新媒体更能干,中国移动推出“信息管家”,一款手机通讯管理产品,具有短信内容过滤、短信黑白名单、保护隐私等功能。只看其“私密模式”:可将私密联系人的短信、通话记录等信息加密保存,输密码才能看。手机再也不是“手雷”,这样对个人的技术赋权,媒体办得到吗?

    追信息量不行,提信息质又不行,媒体愈来愈困顿。病困中有两种选择:或者继续在信息中求解。常见论述信息怎样怎样,媒体就该怎样怎样,信息在前面飞呀飞,媒体在后面追呀追……你追得过数字技术三大油门吗?于是又有论述:数字技术飞呀飞,媒体如何追呀追……但是,数字技术站在新媒体一边,它就是三大油门的产物,不管OGC还是UGC。20年的历史证明,信息生产和传播,OGC和UGC做大做强,媒体使劲铺摊子,越长大越孤单、越长大越不安……你还想吃张道士的“疗妒羹”?吃它一百年,人死病断根!另一选择是把困境看作危机之源,是范式转换的先兆。奋起直追徒劳无功,走自己的路,大步朝前才是正道!

    “碎片信息即熵”

    对困境的两种选择,最终靠实践检验。媒体可以等,时代等不及了。社会逼媒体选择,因为“碎片信息即熵”。

    这命题当然是“信息即负熵”的反面,概念都同义,熵指混乱无序,信息是消除不确定性的东西。碎片信息是六神无主的信息。六神者,上下左右前后也。它没有前后,不知信息从何处来,去到何方;没有左右,与相关信息没对照;没有上下,上不从属母系统(如全文中的数据)、下不衔接子系统(如对数据的解读)。信息能消除不确定性,是在语境中,六神至少有其一,才对人有意义。碎片信息是没有语境的孤零零信息,在新闻传播领域,其通过3个环节——假新闻、阴谋论、群体极化——增熵。

    假新闻。信息生产三大主体,作为专业生产内容的PGC,媒体内有把关传统,外有社会监督,假新闻较少。职业生产内容的OGC,尽管也有社会监督,但缺乏长期形成的内部把关传统,假新闻就多一些。而用户生产内容的UGC,假新闻最多。世人赞赏“公民记者”,我分析“公民记者乌托邦”,说它根植于人性乌托邦,即假设人们会报道事实,但这不成立。大多数人缺乏核实把关意识,社会监督也极难。用户生产内容免不了:因虚荣而哗众取宠、因无知而信谣传谣、因恶意而诽谤中伤。③现在还要加一句:因生意而全球胡编。2016年美国大选,有些假新闻来自南欧的马其顿,编造者对意识形态和权力游戏没兴趣,兴趣在提高点击量获得广告分成。商业动机的介入,更使假新闻全球狂奔。

    假新闻狂奔,有碎片信息+数字技术的助推。一是搜索。搜索的逻辑是需求的逻辑,你有目的地去搜,几乎什么都能搜到:地球是平的、大象会生蛋……二是链接。网络是超链接结构,所搜结果会链接其他,把符合需要的删改组合,断章取义形成新的信息拼盘,也是块更大的碎片。三是储存。互联网是有记忆的,前几年的假新闻可以随时翻出,假新闻像仙人,睡一觉还永生了。四是参与。网上发言者,会把自己的经验带入,根据需要改变内容。五是快速,全球编造也瞬间传遍全球。几者结合,假新闻红遍全世界。

    阴谋论。有些假新闻无足轻重,但与阴谋论结合,就要产生社会效果。阴谋论把事件归结为强大集团的蓄意所为:策划、控制、保密、暗杀等,这些集团拥有超凡能力,事情背后永远有内情,真相背后永远有黑手,阳谋中总有更大的阴谋。仍说2016年美国大选,我们见证了阴谋论如何排山倒海,多荒唐都有人传播。2017年4月,我用百度搜索“希拉里是替身”,出来53万条结果!阴谋论的特征是抵触任何纠正行为,因为总能找到碎片信息自圆其说。如找出希拉里的鼻子、耳朵、手指来对比,证明那就是替身,还找出了替身是谁!阴森花园里有真实的癞蛤蟆,“自圆其说的阴谋论让一切消除阴谋思想的做法显得更加无力”。由此带来阴谋论的另一特征,坚信者感情强烈,阴谋论神圣不可侵犯,愈遇到纠正愈拼命捍卫。④强烈情感促成圈子化聚焦,加上群体极化,就可能滋生或助长暴力行为。

    群体极化。指团体成员开始有某些偏向,商议后,人们朝偏向方向继续移动,形成极端观点。有些阴谋论自生自灭,加上群体极化就麻烦。鸡毛蒜皮都能吵翻天,比如“猫狗党”。既有《救猫狗的一次机会》,又有《致中国法西斯猫狗党》,还有到公路上拦车救狗、到屠狗处打架。爱或不爱猫狗,本来纯属私事,但搞些碎片信息上网,像“多可怜的狗狗!”“发现一个重大秘密:关于狗粉救狗的超级阴谋”,双方争吵扩展到多地……猫狗党其小者也,地域差异犹如是。成都和重庆的口水战,在好些论坛展开,搞些碎片信息夸自己的好,数落对方的坏。以至有人问:这两个城市有仇吗?为什么天天都在吵?

    地域差异其小者也,极端民族主义犹如是。蒂穆尔·库兰研究南斯拉夫的民族仇恨。曾经,前南斯拉夫人民也跨越民族界线和睦地相处。这些界线基本不相干,原始的仇恨在大多数人生活中不起任何作用,古老历史事件并不占突出地位,它们鲜为人知,甚至完全没有人了解。但是,煽动者出来了,再经过假新闻、阴谋论走向群体极化,“不出几个月,几百万过去不曾显示出民族狂热的塞族人开始关注民族统计数字,提倡塞族排外性的象征,诋毁和排斥非塞族人,频繁地提到自己的祖先所遭受的苦难,支持扩大塞族占领的领土……以前很幸福的各民族之间的通婚破裂了,无关紧要的历史事件突然间变得对政治辩论来说具有核心重要性。”⑤

    左右撕裂由此产生。撕裂的左右利用并诱导一切分歧:猫狗、地域、民族、阶层、年纪、宗教及其他差别,选边站队,最终纳入敌∕我两分——凡不与我站在一起的,都是我的敌人!碎片信息不仅在当前,还在历史。中国二十四史,都在网上,有目的地搜索、链接、重新组合些碎片还不容易?像前南斯拉夫那样,无关紧要的历史事件突然变得核心重要,再加假新闻、阴谋论的搅和,撕裂不仅不弥合,还日益扩大和加深,结果不忍言。

    以上3阶段,碎片信息即熵大概看清了。其实不必走完3阶段,在任何阶段,我们都能看见碎片之乱、碎片之战、每一碎片都有反碎片,那是一切碎片对一切碎片的战争。从前读尼尔·波斯曼,不懂他为何大声疾呼:“走投无路的信息是危险的,没有理论指导的信息是危险的,没有妥当模式的信息也是危险的,没有高于其服务功能宗旨的信息同样是危险的……不受调控的信息能够置人于死地。”⑥现在我懂了,他说的就是“六神无主”的碎片信息,分崩离析、自相矛盾、徒增混乱,兹用3阶段的阐释向这鹰立的先知致敬!

    新闻界怎么办,熵增还是熵减?追逐信息让媒体愈来愈困顿,但你突然发现信息“强势中的弱点”呢?弱点是强势与生俱来的孪生体,是其强大力量的固有部分。数字技术三大油门必然增多信息碎片,必然熵增,媒体该熵减!你跟竞争对手跑什么跑?兜圈子跑得鼻塌嘴歪?你该从对手的成功寻找弱点,找那成功的代价。代价明晰,对手的成功就是你的机遇。他熵增,你熵减;他碎片化,你去碎片化;为混乱注入确定,为公众构建意义。

    人比技术优先

    去碎片化构建意义,这就进入范式转换了。意义只能由人构建、为人构建,范式转换的关键,是技术优先转到人优先。

    先转到1948年,香农发表《传播的数学理论》,基本观点是:“传播如何发生”的技术问题,要与传播的意义分开,对前者优先考察。该文被称为“信息理论的唯一奠基之作”,⑦这倒名副其实,信息范式后来千变万化,但这基础不变,即传播的技术问题优先。技术用出毛病,再用、或等更新更多的技术去解决。香农说行,而半个世纪的实践证明:它不行!数字技术三大油门,轰出信息碎片飞满天,假新闻、阴谋论、群体极化,这些怎么用技术解决?更新更多的技术,更多更新的碎片!

    优先位次变化。应当承认,香农强调传播技术有必要,其研究哪一种传播渠道能运载最大的信息量,当时就是创新。但信息过剩,这创新就效益递减;愈过剩,愈递减。信息范式技术优先,而技术优先又效益递减,你个技术当然不能老赖在优先不走。如同跷跷板,一个下去,另一个就上去。什么上去?文森特·莫斯可分析自然科学、社会科学和人文科学,“每种学术科目都有其自身的传播定义。概括起来有两类定义:一种致力于信息传输,一种强调意义的建构。”⑧凡学科定义,背后都有范式支撑。两类概括挑明,我们猛然发现,信息传输技术优先,构建意义就得人优先。转换范式,关键在这优先位次的变化。是优先的变化,不是极性逆转。不是以后新闻界就不传播信息,甚至反信息;也不是轻视或蔑视技术,成为新卢德分子,捣毁信息机器。甚至,特殊情况下,某些重要或紧迫信息、某种技术突破,信息和技术又会回到优先地位。但是,有例外是因为有公例。一般情况,信息也罢,技术也罢,都是配角,都是为构建意义服务,为人服务。

    当然,你可以争辩,这两者不矛盾。不矛盾好极,处理办法显而易见,双方都得到满足。但是,矛盾怎么办?你有条爆炸性信息,又有传播技术,是否不管三七二十一发它出来再说?当两个或两个以上极其重要的目标互相冲突,艰难抉择的情形就出现了。正是这个时候,优先问题才登场。你得作选择,甚至是被迫的选择,优先位次变得十分关键。

    共同经验优先。转换范式,当然不限于传统的“把关”,它实质是把技术优先的信息范式,转为人优先的意义范式。人包括传媒人和受众。先说受众,众强调整体。“一个听众”“一个观众”,细想是可笑的,像“一个人们”一样邪门。强调“众”,对照新媒体尤其重要。多米尼克·吴尔敦说:“网络首先聚合的是那些持有相同观点的人,这是它的威力和诱惑力之所在……也是为什么那么多人愿意进入网络的缘由。”我关心股票、K线图、上证指数……你关心神力、邪灵和圣人的世界,他关心神经元、突触和内啡肽,她关心美白、嫩肤、闺蜜、“今天你遛你的男友了吗?”……我你他她都有自己的朋友圈,各得其所、其乐。

    互联网是硕大无朋的国际大酒店,中国店就住了7亿网民。一楼在游泳,10楼在开会,20楼歌尽桃花扇底风,各房间有人求学、投资、就业、促销、八卦……门前挂有“请勿打扰”。我曾论述新媒体是不同于“大众媒体”的“小众媒体”,尤其Web2.0阶段,是用户将个性化信息上传到平台,进入圈子化交流。⑨现在看,更准确地说,新媒体是“分众媒体”。尽管有7亿网民,除爆炸性或娱乐性事件,平时他们大多以“圈子”聚集“分别”干不同的事。因分众媒体,不光信息碎片化,受众也碎片化了。

    两种碎片化交织而加深,假新闻→阴谋论→群体极化,就是交织加深的缩影。于是,“更加复杂的社会问题又来了”,吴尔敦继续说:“在这个社会中,不仅要聚合那些拥有共同价值观和共同兴趣的人,还必须聚合更多的、持有不同观点的人……网络社会属于个人主义模式和族群模式,它绕过了最复杂的他异性和社会模式。”⑩登高壮观天地间,网络缺一大块,怎配称一个时代,大言炎炎的所谓“网络时代”?

    看缺口,又发现一种强势中的弱点,是新媒体的弱点。新媒体是“分众媒体”,传统媒体是“聚众媒体”。“大众”“受众”,都是强调“众”。要在我的股票、你的神力、她的美白……之外,让“我们”有些共同关注。我们的最大公约数是“人性”,这决定报道的人性化主题。人性众说纷纭,我引李泽厚论述:人性即人之所以为人:人活着→如何活?→为什么活?进而分析:“人活着”是生理事实,“为什么活”有各种思想学说、宗教教义或社会要求,而中间的“如何活”,正是新闻的天地。人是活在“与他人共在”的世界,由此生出微观的日常生活,八大支柱:食衣住行、性健学娱;宏观的社会结构,六大领域: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人。

    本文开头就列举的雾霾,仅传递信息作用不大,假如构建意义呢?试用这“如何活”的宏观、微观视角看看。与宏观联系紧密的是经济,那是要汽车还是要蓝天的冲突。理想的是两者都要,然而,经济衰退,环境意识会受到挑战;环境危机,经济增长会受到质疑;这不是对与错的冲突,而是对与对的冲突!仅此一条,雾霾治理就无法快刀斩乱麻。与微观联系较紧的是出行。汽车有污染,马车更有污染。城市堆满马粪,苍蝇大肆繁殖;马累死街头,尸体处理不当又污染水源。汽车成污染源,当前倡导绿色出行,共享单车又带来一系列新问题……信乎康德之言:“人性这根曲木,决然造不出任何笔直的东西”,但我们就是这样曲折前进……这样的雾霾及其后续报道,是不是比检测PM2.5又爆表了、又又又又爆表了……有意义一些?举一反三,任何素材,纳入这“如何活”的宏观、微观视角,是不是我们的报道更有“宽屏视野”,也更有社会价值。

    什么社会价值?以受众“如何活”为中心构建意义,人优先落实到共同经验优先。你我他她尽管有不同圈子,但同样关心“我们”如何活。大多数你我素不相识,“我们”是构建的。以本媒体受众为基点,从微观、宏观报道此时此地“如何活”,并适当向“人活着”和“为什么活”两端延伸,让素不相识的你我有共同关注、共同感受、共同的回忆与希望、奋斗和目标,一句话,共同经验。共同经验愈多,我们就愈牢固。为什么?桑斯坦说得清楚:“大部分公民应该拥有一定程度的共同经验。假若无法分享彼此的经验,一个异质的社会将很难处理社会问题,人和人之间也不容易了解。共同经验,特别是由媒体所塑造的共同经验,提供了某种社会黏性。”注意,桑说的是传统媒体而非新媒体,他说新媒体加剧群体极化。他毫不犹豫地挺传统媒体:“一个消除这种共同经验的传播体制将带来一连串的问题,也会带来社会的分裂。”

    碎片化是个筐,装了些不该装。如常谈论“阅读碎片化”或“时间碎片化”,欧阳修读书作文多在“三上”——马上、枕上、厕上,那不宋代就碎片化了?现在阅读条件好得多:马上,怎比汽车高铁飞机;枕上,冬有暖气夏空调;厕上,这个就不必说了……时间呢?人家当滁州太守哭曼卿考苏轼还给软妹子写艳曲……也比大多数白领忙。随意浏览与时间分割是永恒现象,不值得安新标签。

    与新闻传播密切相关的是两种“分”的碎片化:信息碎片化、受众碎片化。两者交织造成新的社会问题,总不能遍地土豪金、东北银、高端黑、武藤蓝、脑残粉吧?新问题要求去碎片化,这是传统媒体的新机遇:以共同经验优先去碎片化。这是被希望推动而非受恐惧驱使的挑战。通过去信息碎片化(为报道构建意义,把个别人和事转化成公共资源),进而去受众碎片化(受众认同报道,更新共同经验)。双重去碎片化,关键是记者的报道。

    董夫子,通神明,深山窃听来妖精。传媒人如何通神明?“下篇”捉几只妖精给大家看。

    (作者系四川省社科院新闻所二级研究员)

    责任编辑:冷  梅

    注释:

    ①吴光辉、王勋:《以虔诚之心 续写一纸辉煌》,《新闻战线》2015年第6期。

    ②丹尼尔·伯勒斯、约翰·戴维·曼:《理解未来的7个原则》,江西人民出版社2016年版,第55页。

    ③张立伟:《公民记者乌托邦》,《新闻与写作》2013年第3期。

    ④卡斯·桑斯坦:《阴谋论和其他危险的想法》,中信出版集团2015年版,第10~11页。

    ⑤转引自凯斯·R.桑斯坦:《极端的人群——群体行为心理学》,新华出版社2010年版,第136~137页。

    ⑥尼尔·波斯曼:《技术垄断——文化向技术投降》,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第37页。

    ⑦尼古拉斯·盖恩、戴维·比尔:《新媒介——关键概念》,复旦大学出版社2015年版,第35页。

    ⑧文森特·莫斯可:《传播政治经济学》,上海译文出版社2013年版,第87~88页。

    ⑨张立伟:《小众媒体崛起与大众媒体新定位》,《当代传播》2012年第6期。

    ⑩多米尼克·吴尔敦:《信息不等于传播》,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12年版,第38页。

    张立伟:《从深度报道到集成报道——去碎片化的主流新闻范式》,《新闻记者》2016年第7期。

    凯斯·桑斯坦:《网络共和国——网络社会中的民主问题》,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03年版,第5页。

构建意义:超越新闻传播的信息范式(上篇)
关于“网络病夫”自我救赎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