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战线》概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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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著一字 尽得风流

——以留白艺术提升新闻写作内涵初探

● 张建军 张锦霖 黄桂斌 《 新闻战线 》(

    摘要:留白,作为中国艺术作品创作中常用的一种手法,极具中国美学特征。在新闻写作实践中,同样经常借鉴运用留白技巧以增强文章的感染力、吸引力,特别是针对当前受众知识面拓宽、理解力提升等时代特点,留白这一传统创作手法,具有更为显著的时代意义。

    关键词:新闻写作     留白艺术     审美体验

    南宋马远传世之作《寒江独钓图》,只画了漂浮于水面的一叶扁舟和一位独坐垂钓的渔翁,整幅画中没有一丝水,却让人感到烟波浩渺,满幅皆水。予人以想象之余地,如此以无胜有的留白艺术,具有很高的审美价值,可谓“此处无物胜有物”。

    方寸之地亦显天地之宽。此画之深邃意境,正契合了唐?司空图在《诗品?含蓄》中所说的:“不著一字,尽得风流”。留白,作为中国艺术作品创作中常用的一种手法,极具中国美学特征。我们在新闻写作实践中,同样经常借鉴运用留白技巧以增强文章的感染力、吸引力,特别是针对当前受众知识面拓宽、理解力提升等时代特点,留白这一传统创作手法,具有更为凸显的时代意义,它不仅是一种写作技巧,更应成为一种行文理念。

    空不是空——

    以“笔尽而意不尽”的留白手法,给读者提

    供广阔自由的思考空间

    著名科幻小说《三体》有这么一段关于佛教世界观的描述:“空不是无,空是一种存在,你得用空这种存在填满自己。”我们不妨联系新闻写作实践,说上一句自己的话:“空(kòng)不是空(kōng)”。事实上,文章留白所空出来的地方,并不是真正的空白、无用的省略,而往往是思想自由生发之地、灵气往来之处。读者充分调动自身的知识储备、生活阅历、价值判断等因素,涵泳其中、激发思想、“填满自己”,达到“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效果。 

    然而,在一些新闻实践、特别是传统媒体的写作中,部分作者一方面仍习惯于“我说你听”、“一言堂”式的灌输,将思想完全塞给读者,将一些“大道理”充塞文中,把思想的空间填满,结果行文密不透风、思维阻滞封闭;另一方面,还常常喜欢将文章所蕴涵的思想表露无遗,说得太明白、太清楚、太完全,生怕读者读不懂、不领悟、记不牢,结果反而弄巧成拙,减损了文章的可读性和思想容量,无法给人以启发,令人不想看、读不下而束之高阁。

    俗话说,话不能说得太满,写文章亦然。80年前,著名语言学家夏丏尊先生在《文章讲话》中就指出:“文字毕竟是力量有限的东西……与其对读者谆谆絮说,令读者生厌,不如信任读者的理解力、想象力,说得简略些,让读者有发现的欢喜。”在新闻写作中,聪明的作者往往把自己所想表达的意义说得非常简略,不随处吐露,或隐藏起来作留白处理,在全篇文章里不露一言半句,让读者自己去思索与领悟,从中受到启发、得到教育、获取昭示,达到一篇文章看完,每一个读者都有自己的思想体会,即所谓“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越是高级的作品越是如此。

    第26届中国新闻奖一等奖通讯作品《马氏“兄弟”跨越二十年的诚信》,全文只有1300多字,从头到尾没有一句说教评述,作者只是陈述故事本身,但意义却很明白,读者从中能够充分感受到诚信的力量、做人的根本、人性的纯真,宣传效果不但并未减少,反而更为深切。因为这样一来,读者所获得的体会与领悟,是从言外自己思想生发得来的,带有发现的欢喜、悟得的自信、思考的印证,与作者谆谆提示的情形大相径庭。

    少即是多——

    以“情在辞外曰隐”的留白艺术,为读者

    唤起意涵丰富的情感共鸣

    德国建筑大师密斯?凡德罗提出“少即是多”(Less is more)的设计哲学,在处理手法上主张流动空间的新概念。这一独特理念与写作中的留白艺术异曲同工。留白之处,笔墨虽少,看似空灵,实则打开了一条通向内心的渠道,让万端思绪得以流动、交汇、衍生,让读者由此动情、生情、抒情,从而触碰人心最柔软处。

    人民武警报2月9日头条《“书生意气”韩国清》,记述了主人公韩国清10年军旅摸爬滚打的难忘经历,最后他以营长的身份重新回到刚入伍时的那一座老旧军营。此时此刻,韩国清心中作如何感慨、抒怎样情怀一字未提,作者只是描述了重回故地的情境,并以一句呼应开头的景物描写结束全文——“营房外,那一棵等了他许久的合欢树,正开满粉红色的小花,像刚刚点燃的一簇火。”这一簇火,不仅反映主人公燃起希望的当下心境,更呼应着初入军营的荏苒过往,也照亮了笃定前行的未来征途。过去,当下,未来,三个不同时空于此火光交汇,碰撞出强烈而丰富的情感体验,多少回忆,多少感喟,多少希冀,尽在这短短一句话里,令人畅怀,回味悠长,这不失为“少即是多”的范例。

    南宋文学家张戒在艺术风格上强调含蓄蕴藉,主张“其词婉,其意微,不迫不露”,而反对“情意失于太详”,这与中国传统所崇尚的中和、含蓄、节制等特质不谋而合。张戒在《岁寒堂诗话》中引《文心雕龙?隐秀》佚文:“情在词外曰隐,状溢目前曰秀。”其隐秀关系,即借助外显的景物描写,含蓄地表达深刻丰富的人物情感与难以言传的心理感受,达到“符采复隐,精义坚深”的审美境界。

    虚中有实——

    以“无画处亦妙境”的留白笔触,让读者

    收获情景饱满的审美体验

    “虚实相生”,源自中国传统哲学思想,也是中国古典文艺理论。在艺术创作中,虚实相互转化、相伴相生,所谓“虚者实之,实者虚之”。灵活运用留白笔触,能够让文章的情节、内容、描写等元素更为饱满传神,“无画处皆成妙境”。

    当今社会,信息爆炸,互联网让人们的生活更加“碎片化”,注意力更加分散,阅读量也更加巨大,写作者能否主动过滤冗余信息,以最经济有效的方式获取读者注意,令文章引人入胜,显得尤为重要,对此,留白技巧不可或缺。比如在采写人物通讯时,如果把一个人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等仔仔细细写全,是一件浪费笔墨、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事实上,就连名著《红楼梦》也犯过此类错误:“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鼻如悬胆。睛若秋波。虽怒时而似笑。即嗔视而有情。”这是描写贾宝玉面貌的句子,其中用了许多“如”“若”等比拟,且假想他嗔怒时的神态,可却显得琐碎杂乱,效果远远不如《史记》对项羽的描写“籍长八尺馀,力能扛鼎,才气过人”,关于面貌的话一概从略,寥寥几笔却神态俱出。江永红的新闻名作《李秋贵的“穷琢磨”》开头,与之相比也有异曲同工之妙:“身高1.82米的李秋贵,一脸黑疙瘩,两手像锉刀。”留白,是一种艺术化的浓缩,技艺高超的作者只描绘一双传神的眼睛,就能让人透过这扇“窗子”看到一个心灵。

    人物描写如此,事件叙述亦然。有许多事件,像体育竞赛、战争场面之类,不实写,表达效果反而完全,挂一漏万地写出来,事件本身反会有所欠缺,而且拖沓累赘。典型如古文《木兰辞》,写木兰从军,战争当是题材中心部分,然而作者对于出征前的情形写得很周详,对于凯旋后的光景也写得很热闹,写战争的部分却只有“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六句,而真正和战事有关系的情境只有“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十个字,所表达的也只是一时的战场上的光景,并不是战争本身,但读者根据自己的认知水平和切身经历,在留白中凭借想象进行再创造,其战事之惨烈、环境之艰苦、战场之肃杀以及木兰征战沙场的情境,却得以完整地浮现在读者脑海。

    文章留白,通常以经济的手法,用“一笔带过”的方法,让读者在虚与实之间自发弥缝事件和事件间的窟洞,以获得饱满而丰富的审美体验。这颇似电影中“蒙太奇”的表现手法。第16届中国新闻奖一等奖通讯作品《索玛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把关于场面、人物形象、人与马的亲密等特写镜头的描写,像电影中一幕幕场景一样有机组合起来,闪现在受众面前,对受众的视觉、听觉有着强烈的冲击力和引人入胜的作用。这种结构形式,往往是多镜头组合,内容呈跳跃状,省略一切过程的叙述和不必要的交代,紧紧抓住事物最主要的特征和关键性环节加以凸显和放大,使之产生连贯、对比、联想等效果,从而成为一篇完整性、艺术性和可读性强的作品,这与留白的艺术手法,可谓一脉相承,殊途同归。

    (作者张建军系人民武警报社总编辑,张锦霖系该报军事工作编辑室编辑,黄桂斌系复旦大学中文系硕士研究生)

    责任编辑:祝晓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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