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椿芽

    老屋的后面，有一块空地，母亲说：“荒着怪可惜的，不如开辟出来种些应时的瓜果蔬菜吧！”母亲是一位地地道道的农民，吃过不少苦，过怕了穷日子，每每见到我们浪费，就嗔怪道：“该让你们这帮孩子受受穷！”我知道母亲勤俭。母亲虽然个头不高，但干起活来却不输那些年轻人。母亲就这样靠着勤劳的双手，很快将屋后的那块空地开辟出来，应时的瓜果蔬菜装满了家里的菜篮。“外面的菜咱吃着不放心，自己种的菜才是真正的无公害蔬菜。”吃着老人家种植的蔬菜瓜果，心里特别踏实。

    父亲赶集回来，带回来三棵小苗，母亲说：“这是我让你父亲买来的椿芽树，你们那么爱吃椿芽，种几棵树尝尝鲜吧！”母亲挖出三个二尺见方的小坑，里面囤积上一些农家肥，浇上水，以后的日子，就由着树自己长了。椿芽树容易活，不需要什么精心管理。或许是感恩戴德吧，那三棵椿芽树一年一个样，煞是喜人。我走进他们，粗壮的枝干直冲云霄，似乎有一种欲与天公试比高的气势。

    阳春三月，才下过几阵蒙蒙的细雨，看吧，椿芽树伸展了自己的腰枝，把积蓄了一冬的力量迸发出来。那力量似乎是用之不竭的，瞧吧，满树的嫩芽已经密密麻麻了。起初，褐色的小嫩芽像害羞似的，这里瞅瞅那里望望，没几天，他们似乎熟悉了周围的环境，不再胆怯，而是使出浑身的解数，奔放的生长着。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嫩芽们围坐在一起，如同孩子们依偎在母亲的身旁一般。母亲对这时的椿芽树更是精心的照顾着，她在椿芽树的周围开一个大大的圆坑，趁着这大好时机将自家屯攒的肥料都供给在他们身上。“用他们上树，保证年年的椿芽香十里”！母亲常常这样自豪地说。长好的椿芽，叶子有长有短，中间是嫩嫩的小芽，初长成的椿芽叶片较小，香度更浓，村里人最喜欢吃头茬的椿芽，据说那是孕育了一冬的精华！

    还未迈进大门，就看见父亲正拿着长长的钩子削椿芽，钩子有的用庄稼人家的镰刀绑制而成，有的将铁条弯成一个长长的钩子制作而成，捆在粗壮的杆子上，一个简单而实用的掰椿芽的工具就这样做好了。父亲拿着自己亲手绑制的长钩子，将长长的木头梯子倚在椿芽树上，迅速而轻快得穿过枝丫，将那椿芽的枝丫套在钩子上，使劲一拉，椿芽便听话似的掉落在地上。不一会儿，椿芽树的周围，已经挨挨挤挤的落满了椿芽的枝丫了。

    村里人朴实，不管是谁家掰椿芽，都会过来帮忙的，有用钩刀钩的，有在地上捡得，遇到树高的总会找几个个高的来，踩在木头做的梯子上，地上的人使劲扶着，眼睛随着钩刀不断的转来转去，瞄准它们落下的方向。孩子们更是兴奋，这儿还没削下枝丫，它们便用灵活的眼睛瞄准了椿芽掉落的方向，急匆匆的跑过去，那样子，好像有谁会给他们抢似的。大人们看到这幅场景，更是咯咯咯的笑个不停。母亲说：“头茬椿芽最香！”母亲说的一点不错，我做过比较，二茬椿芽要比头茬椿芽逊色一点儿。缘于这些，村里人对头茬椿芽更是情有独钟。母亲将削完的椿芽，分成几撮，左邻右舍，亲朋好友，这个一撮，那个一撮，为的就是尝尝鲜，头茬椿芽香馋人。母亲将剩余的椿芽抱回家里，去除枝子，先吃的就用水洗洗，放上盐，腌制一两天的时间就可以享用了；不吃的不能洗，只是在椿芽的叶上撒上盐，然后用力地揉搓，最后放入坛子里。母亲说，洗过之后，放的时间短，容易长醭，吃时不新鲜。我也试着学习腌制椿芽。“将来我老了，不中用了，这些常识你还是要学会的，别丢了老一辈人家的宝贵经验才行。”

    母亲为人谦和，勤快，自家的应时蔬菜瓜果经常送邻居、朋友们尝鲜。邻居们也不吝啬，将自挖的野菜送与母亲。村里人喜欢吃野菜，那味道，是住在高楼大厦的城里人所不能体味到的。阳春三月，正是各种野菜生长的旺盛时节，野菜丰富的营养价值，让村里人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拿着小铲，携带长钩，在田野的沟渠边，小河的堤岸上，尽情地挖着，歌声笑声传遍了整个小山村。常听村里的老人说：“过去我们把野菜都吃腻了，每次吃这些东西，如鲠在喉，难以下咽！”可如今，人们的生活富裕了，却又经常思念起那时吃野菜的日子，或许这就是忆苦思甜吧。

    “真香！”还未迈进大门的我，便闻到周围一股浓浓的炸椿芽所散发出来的香气。那香气沁入心脾，不觉口水直流。母亲正在厨房里忙活开来，她一手用盆子端着活好的面糊，一手抓着一大把腌好的椿芽，随时准备将椿芽放入面糊中。面糊的活制也很有讲究，既不能太稠，也不能太稀。太稠了，往往会把椿芽的香气给覆盖，太稀了，又担心椿芽会被炸糊，吃起来反而少了那种特有的香气。母亲心灵手巧，每次活制的面糊恰到好处。闻着那诱人的香气，我们姊妹几个早已垂涎欲滴了。忍不住抓了一块，放入嘴中，那叫一个香。母亲打趣道：“看你们这群小馋猫，也不怕烫着嘴！”屋内笑声飘荡。

    椿芽的吃法很多，可以炸着吃，也可以凉拌，那滋味愈久弥香，凉拌的椿芽配上白嫩的豆腐，浇在一碗热腾腾的面条上面，滋味十足，能吃的小伙子，在椿芽的香气之中，可以喝上三大碗！

    或许自小在农村长大的缘故吧，我对农村有一种依恋。师范学校毕业后，我被分配在农村的小学，祖祖辈辈也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朴实无华的父老乡亲，总有一种让我离不开的感觉。同事大部分都在城里买了房子，可我和爱人却依然坚守着村里的那几间老式的房屋。屋子虽然不是很大，但是住着却十分舒服。小院整洁干净，布局合理，早上鸟儿的欢唱和公鸡的啼叫让我们从梦中醒来，忙碌而充实的学习生活就这样开始了。乡间的空气清新甜润，天空湛蓝深远，这或许是住在城市的人所向往的吧！正是由于这种恋乡情节，我选择了同样深爱着农村的我的爱人。

    母亲常给我念叨：“你是从咱农村走出来的孩子，如今当了一名老师，对于教书，我不懂，可我只知道一点，那就是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他们都是农民的孩子，唯有读书才是出路。”我深深懂得母亲话语的含义，时时严格要求自己，工作更是兢兢业业，深知自己身上肩负的责任重大。那天，我将自己发表的一篇文章递给了母亲，母亲高兴地看着，虽然她不识字，但是她的神情便是对我最好的鼓励。我想，既然我选择了教师这一职业，那就要像椿芽树一样，将自己的一切奉献给孩子。

    (作者单位：山东省肥城市孙伯镇刘庄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