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欧”压力下的英国女王

    “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的身体每况愈下，她在9月份拒绝了急需进行的膝盖手术，现在她很难行走。”英国媒体《每日快报》10月初报道称，白金汉宫的消息人士表示，女王为了社会公益，牺牲了自己的健康。9月中旬还有报道称，伊丽莎白二世可能会退位，并让位于自己的儿子查尔斯。

    这些报道让英国女王再次成为“话题人物”。

    8月末，女王批准英国首相鲍里斯·约翰逊提出的议会休会请求。不过，英国最高法院9月24日作出终审判决，裁定约翰逊要求议会休会五个星期的做法违法。9月25日，议会复会。反对势力对约翰逊政府口诛笔伐的同时，女王的尴尬也不言而喻。

    无奈的女王

    “女王难当啊！”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欧洲研究所副研究员曲兵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感慨道。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想要（首相）这份工作。”在约翰逊就任英国首相职务的第一天，女王这句私下里的调侃就曾引爆媒体。半个多月后，又有《星期日泰晤士报》等英国媒体爆料，93岁的女王在公开场合依然小心翼翼地保持中立，但是据说她曾私下告诉随从，自己“对目前的政治阶层感到失望”“愤怒和沮丧”。这被认为是女王长达67年在位期间所发表的最为尖锐的政治言论之一。

    有英国王室消息人士表示，女王曾在2016年发表过这些言论，自那以后，在围绕英国“脱欧”问题出现无休止的政治混乱的情况下，她的情绪更加强烈了。英媒指出，在正常的情况下，女王在英国政治中所扮演的是礼节性角色，按常规批准政府的决定。但是，这一政治传统在最近几个月已经显示出弹性。

    “‘脱欧’公投以来，英国政治日益‘极’化，乱局、僵局持续，首相的一些争议性很大的举措把女王拖下了水，直接说就是让女王‘背书’，严重点说就是让女王为自己‘背锅’。除了议会休会这件事，约翰逊还在7月24日面见女王后就透露了女王跟他说话的内容，据说女王很不满意。这些至少可以说让女王难以维系政治中立。”曲兵分析说。

    “英国女王一般而言要在‘脱欧’问题上恪守中立，不干涉各方的立场和活动。但如果女王同意首相的要求下令让议会休会，（至少在事发时看来）就意味着帮了‘硬脱欧’派一个大忙，可以让他们不受议会牵制‘无协议脱欧’。”中国政法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国际政治系讲师张飚对记者说。

    “女王对‘脱欧’事务的影响绝对是间接的，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出面干预。”曲兵补充说，国王在英国政治中的作用，是英国的象征，是国家团结的象征，非常时期可以起到稳定士气、团结民众、指明方向、“定海神针”的作用，比如在“二战”时期。现在英国政治陷入乱局，但还不是国家面临的生死存亡的危机，所以伊丽莎白二世出面直接干预的可能性不大。

    “英国政治有其自身特色，比如‘形’与‘实’的区别。议会通过的法案需要女王批准才能生效，但女王又不得不批准。两三百年来，国王就没否定过法案。约翰逊要求议会休会是个政治性决定，所以女王也不得不同意，哪怕心里不情愿。”曲兵说。

    来自在野党的压力也如影随形。有英媒近日报道，最大反对党工党影子内阁财政大臣约翰·麦克唐奈曾表示，他不想把女王牵扯进“脱欧”中，但如果约翰逊输掉不信任投票又要霸占首相位置，他就要把工党领袖科尔宾“用出租车载着”直接送到白金汉宫，向93岁的女王报告：工党已准备好掌权。

    事态被指有迹可循

    2019年1月25日，伊丽莎白二世在英国妇女协会发表年度演说时呼吁“寻求共识”，以应对现代社会的挑战。当时多家媒体报道，尽管没有明确提及英国“脱欧”，但伊丽莎白二世试图呼吁政界人士化解“脱欧”分歧。而在2016年6月英国“脱欧”公投前，伊丽莎白二世围绕欧盟之争征询意见时曾称，请给出英国应该留在欧盟的三个充分理由，这迅速被一些媒体解读为女王支持“脱欧”。

    “脱欧”压力下伊丽莎白二世的处境，让一些观察人士忆及她在几年前的苏格兰“独立公投”问题上的表现。有媒体报道称，当年相关民调数据出来后，女王随即召见了时任首相卡梅伦，向他表达了担忧。而卡梅伦则希望在当时的关键时刻将女王拉进支持联合王国统一的阵营中。

    2019年9月，卡梅伦携新书和纪录片高调“回归”公众视野，不只讲述了“脱欧”相关事件，也提及当年苏格兰“独立公投”事件一些“内幕”。据卡梅伦的说法，苏格兰“独立公投”时，他去找了女王谈话，希望女王出面稳住局面，哪怕只是抬一下眉毛来公开暗示反对苏格兰独立。后来，女王在“公投”前四天，罕见公开发声，希望人们“谨慎考虑”，最终反对独立的一方获胜。白金汉宫拒绝就卡梅伦对该事件的描述置评。

    曲兵指出，苏格兰“独立公投”事件中有关女王表态和举动的报道，很大程度上能够反映当前“脱欧”困局下的相关问题。特雷莎·梅政府时期，英国多家媒体就曾爆料，由于女王也被卷入“脱欧”，她和她的家人成为抗议者目标的可能性更大了。因此，英国政府重启“冷战”时期的紧急撤退计划，一旦出现威胁，王室成员将被迅速转移。英国《星期日邮报》称，这个应急计划是英国政府应对“无协议脱欧”方案的一部分，代号为“金色啄木鸟行动”。

    不同寻常的制宪时刻？

    有分析人士指出，因为英国没有成文宪法，英国女王在公共生活中所扮演的角色及其礼仪权力的真正含义，都处于灰色地带。一部分人认为，伊丽莎白二世“本可以”——“也许应该”——拒绝约翰逊议会休会的请求，但如果她这样做，就会引发英国宪法危机。

    英国“开放民主”网站的作者兼联合创始人安东尼·巴奈特说，“随着我们的历史准则逐渐瓦解，即使是狂热的君主政体爱好者也会看到，只有成文宪法才能在保护我们不受首相扮演专制国王或女王角色的同时，又保留王冠的装饰性作用。”

    10月6日，约翰逊再次对欧盟发出警告称，英国不会延期“脱欧”，并强调他最新推出的“脱欧”方案是达成协议后“脱欧”的最后机会。而欧盟能否接受英国提出的新方案目前尚难判断，英国能否如期“脱欧”仍是未知数。

    有分析人士认为，英国议会通过的阻止“无协议脱欧”的法案已经英国女王签署生效为法律，约翰逊也表示将遵守法律。因此，约翰逊提出的欧盟不接受新方案就“无协议脱欧”难以实现，无法以此给欧盟施加谈判压力。但预计欧盟也不会贸然拒绝，以避免承担“关闭谈判大门”的责任。

    张飚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指出，尽管女王本人有关“脱欧”问题的表态会引起一些争议，但是目前还没有发展到“脱欧”问题波及女王声誉的地步，女王仍然很受英国民众尊敬。

    美国《福布斯》杂志曾用几个关键词来总结英国女王绵延60多年的“领导力”——勇于承担责任、安静但坚定、目光长远。

    “女王害怕被拖入政坛，部分原因是她的天性就是保持中立和隐退，还因为她深信君主立宪制应该尽其所能远离纷争。”曾担任奈飞（Netflix）电视剧《王冠》王室历史学家和历史顾问的罗伯特·莱西在一次受访中指出，女王拥有一支经验丰富、素质很高的法律和宪法顾问团队，在这些问题上为她提供指导。所以这个问题不应该被看作是女王作出的个人决定。

    另据英国政府消息人士不久前透露，英国王室希望以“不影响女王长期立场”的方式处理问题。《星期日泰晤士报》称，女王的私人秘书、内阁秘书、首相首席私人秘书已组成一个“金三角”，就女王的独立性展开广泛讨论。就女王在“脱欧”方面的角色问题，英国内阁办公厅一直在提供咨询建议。有消息人士表示，他们将尽力防止女王做任何政治决策。如果“脱欧”局势继续恶化，“金三角”将书面警告各党领袖以及重量级议员，不要让女王卷入“脱欧”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