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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的饮茶风尚

梅玉荣 《 人民周刊 》(

    耐得翁在《都城纪胜》里记录:“凡四司六局人只应惯熟,便省宾主一半力,故常谚曰:烧香、点茶、挂画、插花,四般闲事,不许戾家。”

    四种雅好,既各有讲究与仪规,又紧密相连,祭祀有茶酒并进的仪式,生活中的品茗则无香不幽,无花不雅。素手焚香,青烟袅袅缭绕之际,细品香茗,而观古今妙手之丹青,四季更迭之花卉,自有一番清雅。

    花、香、画、茶当然都不是宋人的创造,但却是由宋人赋予了雅的品质。宋人从这些本来属于日常生活的细节中提炼出高雅的情趣,并且因此为后世奠定了风雅的基调。

    中国茶文化博大精深,又平凡朴素。它在儒,在道,在禅;在宫廷雅室,在民间市井,也在草庐柴舍。对茶的认识与热爱,源于对生命本体和大自然的认识与热爱,同时也是宁静清雅的追求和达观的生活态度。茶不卑不亢,不骄不躁,不温不火,像谦谦君子,也像从容恬淡的智者,几乎包含着中国文化的全部精神本质。

    唐代是中国历史上最强盛的时代,然而经济上却不及宋代富庶。宋代经济的发达是中国历史之最,因此当时的人们便有条件享受物质,品赏生活,培养情趣,像酒宴投壶、男子簪花、饮茶品茶、烟波垂钓、美瓷收藏等都是文人雅士们闲适助兴的玩法。其中,饮茶品茶,别有意味。

    嗜茶风习:寒夜客来茶当酒

    宋时,茶是天下通行的饮品,上至帝王之尊,下至寻常百姓,人们的日常生活都不能缺了它:“客至则啜茶,去则啜汤。”一盏在手,这半日之闲可抵十年尘梦的妙处,宋人早已领略,因而也便有了“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的诗意时光。

    北宋,从开国皇帝宋太祖赵匡胤开始,历代皇帝都有嗜茶之好。因此,各地贡茶越做越精,民间斗茶之风愈演愈烈。北宋诸王纳妃的礼品中除羊、酒、彩帛之类外,还要有“茗百斤”。而后来民间订婚行“下茶礼”即由此而来。由于嗜茶,赵匡胤执政时还常常光顾开封街头的茶坊、茶肆。据说,他有次逛到寺东门大街“丁家素茶”店内,一时品得高兴,竟将宫中收藏的三国著名画家曹不兴的画亲赐给店主。店家获此宝物后喜极而泣,恭敬地悬挂于店中。开封城内的茶坊、茶肆争相效仿,从此就有了店中悬挂字画的风俗。

    琴棋书画皆精通的宋徽宗赵佶痴迷茶叶,并颇有研究心得,堪称茶学大师。他针对宋朝茶叶发展情况,专门写了一本茶学著作《大观茶论》,结合宋代的茶事变革,详述茶树种植、茶叶采制、茶品鉴别,尤其以《点茶》一文见解独特。他认为绿茶是茶中之精品,无与伦比,提出“阴阳相济,则茶之滋长得其宜”的观点。他对采茶有详细分析,如“撷茶以黎明,见日则止”“一枪一旗为拣芽,一枪二旗为次之,余斯为下”“茶工作于惊蛰,尤以得天时为急”等。这本书不仅大大促进了中国茶文化的发展,使宋代成为中国茶文化的重要时期,而且也让宋徽宗成为历史上第一个立书著作的皇帝。

    北宋末年的孟元老在《东京梦华录》书中记载,当时的开封城,凡闹市和居民集中之地,茶坊鳞次栉比,而且大多如朱雀门外一带那样全天经营的茶坊,从早开到晚,至夜市结束才关。如:“潘楼东去十字街,谓之土市子,又谓之竹竿市。又东十字大街,曰从行裹角,茶坊每五更点灯,博易买卖衣服图画、花环领抹之类,至晓即散,谓之鬼市子……归曹门街,北山子茶坊内有仙洞、仙桥,仕女往往夜游吃茶于彼。”从中可知,当时除白天营业的茶坊以外,还有一种专供仕女夜游吃茶的茶坊。在名著《水浒传》里,有专为公人候时、办事的衙门前茶坊,有小镇闲坐的茶坊,也有王婆专门说媒拉纤的茶坊。茶坊中,有闲来无事会茶聊天的,有打发时光等待上班办公的,也有刺探各类情报的外国和本国的间谍分子。可见,茶坊是吏、卒、工、商各色人等的主要聚会场所,品人生百味,纳世间万象。

    品茶方式:今年斗品充贡茶

    北宋旷世奇才苏轼《咏茶》诗云:“武夷溪边粟粒芽,前丁后蔡相宠加。争新买宠各出意,今年斗品充贡茶。”展现的便是斗茶盛事。

    每年清明节期间,新茶初出,最适合参斗。斗茶,也叫“茗战”,或十几人,或五六人,或两人捉对“厮杀”,三斗二胜。大都为一些名流雅士,还有店铺的老板,像看一场球赛一样热闹,类似于今天街头巷尾的“棋战”,过往行人可以集体品评参赛人茶品的优劣和烹茶技艺。多选在有规模的茶叶店,前后二进,前厅阔大,为店面,后厅狭小,兼有小厨房,便于煮茶。有些人家,有较雅洁的内室,或花木扶疏的庭院,或临水,或清幽,也是斗茶的好场所。斗茶者各取所藏好茶,轮流烹煮,相互品评,以分高下。

    北宋的“龙团凤饼”是饼茶的巅峰之作,而“点茶法”是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直至今天也是最令日本茶道艳羡和仰止的冲茶艺术。点茶,就是把团茶碾碎,滚水冲下去,用力搅拌,使茶与水融为一体,然后趁热喝下去。注意,这个时候,茶末的好坏、搅拌的均匀度就直接影响到茶汤的品相与口感了。如果茶与汤不分离,并且跟茶盏如乳胶状咬合在一起,就叫“咬盏”,是最高等级的茶汤。

    传为南宋画家刘松年所绘的《十八学士图》,再现的正是宋代人点茶的场景:园林中的方桌旁,围站着几位学士,或俯首凝视,或捻须侧目,众人的目光都齐集于中间这位文士手上。只见他左手扶盏,右手执一长条形物件,在盏中搅动,桌旁还有一位用执壶往盏中添水的侍从。更远处的两位童子,一位在查看炭火上烧水的执壶,另一位则转动手中的磨盘,似乎在磨着什么。

    还有更高级的玩法,流行于宋代的茶饮技法——茶百戏,又称分茶、水丹青、汤戏、茶戏等,即在茶饮上作画,是一种能使茶汤纹脉形成物象的茶道,仅用茶和水,不用其他的原料,能在茶汤中显现出文字或图像。具体做法有十几个步骤,大概意思是将茶叶磨成细粉后,加入盏中以少量的水调成膏状,形成丰富泡沫后,再以专业器具在上面作画,形成极具中国画风的朦胧意境,其效果与如今所流行的咖啡拉花、雕花有相似之处。

    茶诗茶韵:从来佳茗似佳人

    茶风之盛自然激发了诗人的灵感,从而催生了不胜枚举的茶诗。从这些茶诗里,不仅能设身处地感受当时情景,品味诗人情趣,还能从中获得丰富长久的精神回味。

    苏轼在《汲江煎茶》中写道:“活水还须活火烹,自临钓石取深清。大瓢贮月归春瓮,小杓分江入夜瓶。雪乳已翻煎处脚,松风忽作泻时声。枯肠未晚禁三碗,生听荒城长短更。”诗语生动传神,写及取水、烹煮、观形、品茶、感悟,字里行间辞采飞扬,形神兼备,畅快洞达,岂不是品茶如品人生?苏轼在《次韵曹辅寄壑源试焙新芽》一诗中所比“从来佳茗似佳人”,更是极尽风雅,端的是锦心绣口,字浅意深,令人回味绵长。

    陆游《临安春雨初霁》中有句:“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大意为,住在小楼听尽了一夜的春雨淅沥滴答,清早会听到小巷深处在一声声叫卖杏花。铺开小纸从容地斜写行行草草,字字有章法,晴日窗前细细地煮水、沏茶、撇沫,试着品名茶。彼时情景如在眼前,诗人临窗写字、品茶,可谓情趣满满,读之有味,思之有感。

    林逋的《茶》诗:“石碾轻飞瑟瑟尘,乳香烹出建溪春。世间绝品人难识,闲对茶经忆古人。”诗中由茶及人,由今及古,含意深远。至于曾巩《尝新茶》中的句子“一杯永日醒双眼,草木英华信有神”,则让人怡神醒脑,对草木更生敬畏之心。

    诗因时而感,因人而异,在词人李清照的笔下,茶也有了些伤感之意。如她所写“豆蔻连梢煎熟水,莫分茶”,又道“酒阑更喜团茶苦,梦断偏宜瑞脑香”,诗意因她“病起萧萧两鬓华”而添悲情,与年轻时她与丈夫赵明诚的“赌书泼茶”的欢情,形成鲜明反差。

    茶是国饮,亦是国粹,茶香飘扬千年,茶韵流传百代。茶中乾坤大,杯里日月长,我们如何在茶的哺育下,品出她的万种风情?不妨重新学习宋人风致,温习恭谦敬让的传统,传承厚重的饮茶风尚,让中国文化飘逸着永不泯灭的茶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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