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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连良:须生泰斗留千古绝唱

◎张洁 《 人民文摘 》(

    “怜君身似江南燕,又逐秋风望北飞。”这似乎是马连良生命历程的写照,他一生对于艺术苛刻到精致,对于生活精致到苛刻,一个唱腔,千回百转;一件蟒袍,镶金绣银,以繁华声色呈现于舞台,曾让多少人心醉神往。 

    马连良,于1901年2月28日生于北京,字温如,京剧老生,中国著名京剧艺术家。民国时期京剧三大家之一,开创的马派艺术影响深远,甚至超越了京剧的界限,是我国京剧界里程碑式的代表人物。其人艺海生涯五十八春,其中四十几载大红大紫的岁月,与梅兰芳其名,有“须生泰斗”之称。 

    十年辛苦不寻常 

    马连良成长在一个回民大家庭中,世代信奉伊斯兰教,同父辈一样,自幼受到“门马茶馆”里的京戏熏陶,咿呀学语之时,耳朵里就灌满了西皮二黄。年幼的马连良被舞台上的艺术魔力所征服。从此曲不离口,戏瘾也越来越大。 

    家人见他对戏“魔怔”,便送他入喜连成科班,师从叶善春,时年8岁。马连良开始学戏较慢,经常挨打。旁人讥笑他口齿不清,他险些被扫地出门,正巧名丑郭春山先生来这里教戏,见这孩子哭得可怜,于是帮忙说情,马连良才又留了下来。 

    马连良在科班里总憋着一股劲,为了摆脱“大舌头”的毛病,他整天拿着一个粗瓷坛子,用嘴对着坛子口大段大段地练念白。每次在开戏之前,无论自己在戏中角色的大小,他总是找时间把这天所要演的剧目从头到尾地“默演”一遍,做到心中有数才踏实。后来他曾对人说:“别人唱过五十遍的戏,我已经唱过一百遍了。”

    18岁那年,马连良终于凭借《借东风》一炮而红。《借东风》从此成了马连良的代表作,跟随他在舞台上红了半个世纪,人名与戏名就此划上等号。

    须生泰斗 独树一帜 

    1930年,北伐战争结束,军阀混战的硝烟已渐渐散尽。国家实现了暂时的“大一统”局面,老百姓也开始休养生息。在此背景下马连良自成一家,创立扶风社,不仅吸引大量名角加入,就连普通的龙套演员也愿意接纳。马连良对于艺术的追求近乎苛刻,正因如此,扶风社的大旗不仅风靡一时,且红火了几十载。 

    自从日军占据北京,市面一天天萧条,即便在那个灰暗的时代,马连良也没有停止创新的脚步,把《反徐州》改编成了京剧《串龙珠》。剧中描写了侵略者的残暴行径,表达了人民反抗异族统治的决心,是一出鼓舞民族斗志,共同抗击侵略者的好戏。继《串龙珠》、《春秋笔》之后,马连良又编排了《临潼山》和《十老安刘》等大型戏,被誉为三四十年代马派的“四大名剧”。 

    1937年张君秋加入扶风社,此后,马连良、张君秋、刘连荣(后为袁世海)、叶盛兰、马富禄这五位大角儿,被誉为扶风社“五虎上将”。加上“胡琴圣手”杨宝忠,“鼓界三杰”之一的乔玉泉,这份演出阵容,可称得上空前绝后,首屈一指。戏班所到之处,深受广大观众欢迎。 

    艺海浮沉几度重 

    在日伪统治时期,梅兰芳蓄须明志,不再唱戏,马连良客观上成了京剧界的领军人物,却也“树大招风”,招来了是非。有人找到马连良,希望能够邀请他到东北去为回民中学做义演。回民的事,马连良当然要鼎力支持,可事情偏偏传到了日本人耳朵里。恰逢伪满政权成立十周年,日伪竭力想让扶风社到奉天进行“祝贺演出”,马连良演了半辈子的“忠孝义节”,自然深知其中利害,一拖再拖。后来一日本军官以剖腹相要挟,着实吓坏了马连良夫妇。就这样,软磨硬泡了大半年后,1942年9月,马连良带着扶风社去了伪满,演出筹得的善款悉数捐赠沈阳回民中学。然而无耻的伪满当局,为了达到粉饰“满洲国”的目的,将这次演出说成是为了庆祝3·1“国庆节”而来的“华北演艺使节团”。这个强加的名头,成了马连良终身难以洗脱的污点,在以后的各种运动中,被冠之以各种罪名。也是这场子虚乌有的汉奸案,让马连良倾家荡产,无奈只好赴沪“卖唱”,开始了他漫长的“还债演出”。 

    1948年下半年,“淮海战役”即将打响,京沪之间交通中断,马连良有家难回,在朋友的建议下,他决定赴香港。迫于生计,马连良接拍了几部电影,少了往日那股从容不迫的英气,更多的是英雄末路的沧桑。 

    新中国成立后,各地纷纷筹建国营京剧团,不少剧团都把目光瞄准了困居香港的马连良。台湾也派人来“争取”马连良。而马连良最想去的地方,还是故乡北京,终于他盼来了北京的来信,三女儿在信中说,毛主席、周总理邀请他回来。1952年,离家5年后,马连良辗转回到了日思夜想的北京,见到了年逾八旬的老母亲。他在北京的首场演出的戏码选择了《苏武牧羊》——“登层台望家乡躬身下拜,向长空洒血泪好不伤怀”,这出他十年前创编的剧目,说的似乎就是他自己,演的就像刚过去那5年。 

    1952年7月,马连良接到周恩来总理的邀请,去参加庆祝建党31周年联欢会。周恩来主动安慰惴惴不安的马连良,“你不要把去伪满演出的事放在心上,你是演员,靠唱戏养家糊口,没有政治目的。”一番话顷刻化解了马连良多年的心结。他决心重整旗鼓,东山再起。同年8月,“马连良剧团”在北京正式成立。 

    1956年,在“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春风吹拂之下,艺人们迎来了一段难得的好时光,但好景不长,“鸣放”很快变成“反右”,“大跃进”也接踵而至,马连良又一次遭到了政治干扰。眼前一幕幕世态炎凉,让这个演了大半辈子正人君子的老生,顿生寒意。1959年,一出感人肺腑的《赵氏孤儿》,就在这样的气氛中,横空出世。 

    “老程婴提笔泪难忍,千头万绪涌在心。谁知我献出了亲儿性命,亲儿性命,我的儿呀!抚养着赵家后代根……”这是马连良扮演的程婴在绘制“雪冤图”时的一段咏叹。他边画边唱,老泪纵横。其唱腔一改过去华丽圆润,尽显苍茫气韵。有人认为它可与莎士比亚的悲剧相媲美。

    1959年,为了响应毛泽东“学习海瑞敢说真话,为民请命”的号召,马连良邀请时任北京市副市长吴晗担任编剧,排演了《海瑞罢官》,该剧在1961年公演之后,毛泽东大为赞赏,还将马连良请到中南海吃饭,以示表扬。 

    到了1963年,政治风云突变,先是《赵氏孤儿》被冠以“毒草”惨遭禁演,紧接着“帝王将相”又被“赶下舞台”,京剧进入了大演现代剧的时代,马连良虽然思想上还力求上进,但他毕生所追求的艺术,已被政治的洪流彻底淹没。1966年春,“文革”的风暴席卷而来,马连良怎么也不明白,当年毛主席亲自表扬的《海瑞罢官》,怎么就成了这场浩劫的导火索,这一阵风,来得比戏里的还快,他还来不及反应,便和编剧吴晗一起成为了第一批被打倒的对象。连续数月的抄家和揪斗,马连良之前的那些“罪孽”被全数翻出,几乎在一瞬间,马连良苍老了,步伐也变得沉重不堪。 

    “离店房逃至在天涯路外,我好比丧家犬好不悲凉。”数度惊魂,早已心力交瘁,此时马连良已是有家不能回,就在剧场的布景里搭了一个小棚住着。端着碗排队吃饭,张君秋在他前头,马连良问今儿吃什么,张君秋说面条,挺软和的,您能吃。马连良拿着面条,走着走着,碗就撒手了,拐杖也掉地下了,他死时那致命的一摔,不幸言中他所演的《清风亭》剧中角色张元秀的悲剧结局,“一阵风,留下千古绝唱。”

    马连良去世后,没有按照回民习俗进行土葬,而是被匆匆火化,后经梅兰芳夫人特许葬入梅家墓地,当初的墓碑上,没敢写马连良的名字,只用了他的字号,写着“马温如先生之墓”。   

    摘自《人物周刊》2012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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