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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国这样一个族裔融合和族裔矛盾共存的国家,黄西非常小心地恪守一个原则——不拿弱势群体开玩笑,除非是为他们打抱不平

我在美国说相声

荣筱箐 《 人民文摘 》(

    黄西火了,用他爸的话说是“黑鸡下了白蛋”。

    自从这个英文名字叫做Joe Wong的小个子华人今年4月登上了坐美国脱口秀头把交椅大卫·赖特曼“晚间秀”,操着东北口音的英文讲了5分多钟的美式单口相声,把赖特曼以及老美观众逗得前仰后合之后,他的名字一夜间传遍了大洋两岸。

    黄西远在家乡吉林省白山市的父亲并不知道什么是赖特曼的“晚间秀”,但却在中央电台的广播节目里听说儿子在美国成了“腕儿”。

    但黄西并不觉得自己大红大紫了,虽然在餐馆吃饭经常被人认出来,但粉丝们一般只是礼貌地表示喜欢他的表演,之后就各做各的事去了。他觉得这样挺好,他从来没有盼着自己成为一个出门必须戴墨镜的大明星。

    不过在“晚间秀”之后,黄西还是有些变化,最明显的是多照了几次镜子。“我一直觉得自己长得还可以。最近的媒体报道几乎每篇都说我‘其貌不扬’,我就认真地观察了一下自己。”黄西说。停顿了两秒钟后,他很诚恳地承认:“我觉得他们说得对。”

    黄西今年39岁,这是他讲着“中国人听不懂,外国人不明白”的英语踏上美国土地的第15年,是他讲了5分钟却没能逗笑一个观众的第一次登台表演后的第七年,而他最后一次想要放弃只是两年前的事。

    一生最怕是放弃

    “我做什么事都三心二意没长性,对我来说最容易发生的事就是放弃,所以我一生最怕的事也是放弃。”黄西说。

    所幸的是,在说相声这件事上,黄西真的和自己较上了劲。

    黄西对相声的兴趣早在童年就开始了。家乡白山市河口乡河口公社有一个架在电线杆上的大喇叭,黄西就是通过这个喇叭认识了马三立、侯宝林、马季、赵炎、姜昆、李文华。经常,在放学的路上,同学们都走远了,他会在大喇叭下停住脚步,一个人张着大嘴笑个没完。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给全家人讲自己刚刚听过的相声。

    那时的黄西逃学、旷课,考试成绩每次都在班上排倒数。高中的时候,父亲悄悄托人给他在一个厂子的锅炉房找了个工作。“他觉得我肯定考不上大学,我当时也没有觉得伤了自尊心什么的,反而挺自豪,心想我爸真有门路。”黄西说。

    黄西最后没有成为一名锅炉工,多亏了他高二时的物理老师杨秀华。杨老师和黄西的妈妈熟识,小时候还帮他缝过棉袄,看她的面子黄西就不旷课了。

    到了高三,他从全年级200多名一下子跳到了前一二名,考入了吉林大学化学系。在吉大,他故伎重演,成绩一塌糊涂,到快毕业时又靠着临时突击,以总分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中科院的研究生。这个路子一直持续到他在美国Rice大学攻读博士学位的时期。“五年的学习我用功的时间最多只有两年。”他说。

    不过正是在美国学习期间,初来乍到的孤寂和苦闷,让黄西重新拾起了幽默来抵挡生活的重压。黄西性格爽快,爱开玩笑,在中国的时候有很多朋友,但一到美国他却发现跟别人根本没法沟通。很多时候他原本是认真地表达一个想法,却被人当成是开玩笑,而他开玩笑的时候又被人当了真。

    在找不到人讲话的日子里,黄西选择了与书交流,伍迪·艾伦的文章和马克·吐温的作品帮他了解了美式幽默,美国历史、军事、政治等各方面著作帮他建立起文化背景的积累。当他拿起笔为校报写专栏时,黄西已经掌握了美式的叙事方式。

    “我在大学中的毫无建树的感情生活证明‘恐女症’要不得。”他在告诫男生要善待女生的第一篇专栏文章中写道。这篇文章让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每天在实验室里给400多个青蛙卵注射DNA的中国男生一炮而红,很多老美同学夸他写的“很有趣”。

    2002年,成为波士顿一家大型制药公司的研究员后,黄西开始试着到当地的俱乐部里讲笑话。他突然发现自己进入了一条光亮总是转瞬即逝,黑暗似乎永无尽头的崎岖通道。

    黄西第一次走进美国的相声俱乐部是被公司的一个美国同事带去的。那次他并没有完全听懂那些笑话,但却一下子被这种类似于中国的单口相声的表演形式迷住了。他开始学习自己写相声,并找机会参加俱乐部的表演。“刚开始时,我太太都问我,‘是你自己要求去演的,还是他们请你去演的?’我总是说,‘这有什么区别呢?’”

    谜底现在可以揭开了。黄西那时候的演出大部分都是自己千辛万苦求来的机会,很多时候打无数电话都没人回,他必须亲自到俱乐部去等。如果当天刚好演出的人不够,他才能插空补进去。直到2004年,他在波士顿国际喜剧节上冲入前八名打出了名气前,他的演出基本都是没有报酬的义演。

    黄西承认这些年来他一直是在坚持和放弃的矛盾中挣扎。2005年,他再次参加波士顿喜剧节,但比赛时没法进入状态,发挥得很差,他甚至想退出比赛。但也是在那次喜剧节上,他被赖特曼“晚间秀”节目的星探发现了。星探对黄西说:“你很有希望上晚间秀。”

    这让黄西再次拾起信心,不过赖特曼“晚间秀”一年邀请的喜剧界嘉宾只有20个人,其中新人更是罕见。在之后的几年时间里,黄西觉得他和“晚间秀”的距离越来越远。2007年儿子出生后,为了让儿子能在父亲的陪伴下快乐成长,他再次想到放弃这种“白天制药,晚上搞笑”的紧张生活,他开始把自己写的笑话用录音机一条条录下来,当作告别舞台时留给自己的纪念。正在此时,星探布里奥再次出现了。

    不过,与其说是“晚间秀”的正式邀请把黄西从舞台边上拉了回来,倒不如说是差点把他从舞台上拉下来的儿子又把他送了回来。“我最后决定坚持,是因为想到如果我儿子知道他有个胆小、不愿意冒险、一心只想过安稳日子的父亲,他不会太自豪的。”黄西说。

    亚裔代言人

    有人曾问他:“跟你一起来美国拿到博士学位的人都去大学里当教授,你干吗要做这个?” 黄西说:“其实我在中国的时候一直是个随大流的人,上大学的专业是我爸选的,考研、出国都是因为别人在做,我也跟着做。30岁以前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现在我30多岁了也不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了。”

    黄西的段子大都是根据自己的个人经历引发出来的,其中有不少与亚裔新移民的生活息息相关,这些因初来乍到的懵懂带来的笑料,往往能让人们在笑声中体会到新移民的辛酸;还有一些是以美国人对少数族裔的刻板印象开刀,以反讽的手法揭示其中的荒谬之处。虽然演出现场亚裔观众并不多,但他们在网上留言却相当踊跃。久而久之,黄西发现人们已经把他当成了亚裔的代言人,而他站在舞台上也有了不同的感觉。

    在美国这样一个族裔融合和族裔矛盾共存的国家,族裔问题永远都是个敏感的话题,黄西非常小心地恪守一个原则——不拿弱势群体开玩笑,除非是为他们打抱不平,这为他赢得了不少其他族裔的观众。        

    摘自《中国新闻周刊》2009.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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