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华文作品

人民日报海外版 2025年03月01日 星期六

返回目录    放大 缩小 全文复制     上一篇    下一篇

一枣一世界

王 莺 《人民日报海外版》(2025年03月01日 第 07 版)

  20多年前,我去新发地批发市场,准备买一些食材。12月的北京,飘着小雪花,熙熙攘攘的大市场,琳琅满目。我第一次看见沾化冬枣:鲜、大、圆。吃一口,十分清甜,是我吃过最好的枣子,唇齿生津,回味无穷。从此,我心中的沾化就是冬枣,而冬枣也是沾化。

  我爱枣,与枣也有缘,出生就在北京西单胡同的一棵老枣树下。

  那棵老枣树是我家的宝贝,因为枣是我妈的“外交物资”。一过农历八月十五,我妈就拿着竹竿儿坐在院子当间儿,盯着枣,轰着鸟。偶尔有熟透的,“啪”的一声掉了下来,便赶紧捡起来,闻闻裂缝儿散发出的甜味儿,送给旁边儿眼巴巴的小孩儿。等到枣子全部都红了的时候,她才自己吃几颗。

  有一年,老枣树疯了。“疯枣病”席卷了我们院周边及北京远近郊区的许多枣树。它们先是长出茂密新绿,迅速推出诡异细叶、嫩枝,然后就不结果子了。一枝枝,一杈杈枯萎,甚至整株。我们从外地移来两株小苗,种下了,但没有成功。北京这湿度,不行。我们的技术,也不行。环境呢?那时候风沙也大。总而言之,我们的小院子,承载不了这冬枣。那时我就想,买的这些枣,产自哪里呢?

  多年后的一个秋日,我终于来到了沾化。

  接我的朋友,张口闭口就是“沾化冬枣为你甜”,竭力向我介绍沾化枣的好,恨不得把自己也变成一颗枣。他送我一盒刚刚下树的冬枣,装在一个透明盒子里。枣圆滚滚的,大得生气勃勃,表皮赭红黄绿相间。怎么和我在飞机上看到的星球地图一样?这里是中国,这里是澳大利亚,这里是加拿大……我仿佛透过枣身看到不同国家的形状。朋友笑笑说:“一枣一世界。”

  在沾化几日,我认识了很多沾化朋友,加了微信,惊讶地发现他们的微信名几乎都是“沾化人”,所有人的头像不是大枣就是枣树或者枣园。他们在枣园穿行,大声说着话,热热闹闹,热气腾腾。

  87岁的秀木奶奶也有微信,她的微信头像是她一家四世同堂,围在一棵老枣树下照的相。一棵树掩了半个院子,地上还有落下来的圆滚滚的枣。

  老人告诉我:“这是俺孙的院儿,他们一家子住进了高楼,过年才回来。”她回去只拔杂草,并不摘捡果子。“干不动了,今年结得太多了,留着给鸟吃吧,拾掇拾掇,别累着树。”

  沾化的枣为什么好?听朋友说,20世纪80年代初,沾化人发现了散落在农舍、河畔、坡地的晚熟脆果枣树56株,果型圆,且比一般的枣大很多,他们觉得很是新鲜珍贵。到了20世纪90年代中期,沾化人开始对它们扩繁,逐步形成了这一地区独特的产业集群,渐渐地,“沾化冬枣”有了品牌效应。沾化冬枣的好,来自于它的漫长、沉稳,不急于求成的成长历程。

  我回京城,带着冬枣,也带着沾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