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版:美术大观

人民日报海外版 2024年02月29日 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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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山文化”的美术猜想

吴重生 《 人民日报海外版 》( 2024年02月29日   第 12 版)

  太阳纹彩陶片

  圈足盘
  本文配图由浙江省浦江县上山遗址管理中心提供

  上山遗址位于浦阳江上游的浙江省浦江县黄宅镇上山村,是第六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2000年,考古学家在浙江省浦江县发现上山遗址。此后的考古工作中,考古工作者陆续发现了一万年前属性明确的栽培水稻、迄今最早的定居村落遗迹和大量彩陶遗存。

  关于“上山文化”的研究文章很多,笔者作为来自“上山文化”发现地的文化工作者,想从美术的角度谈谈对“上山文化”的认识。

  仔细观察上山遗址出土陶器的造型和纹饰,就能感受到先民的智慧及审美。这些文物,无论是造型还是纹饰,古朴而精美,体现了“上山人”对自然的观察和描摹,对天地万物的思考。

  在上山遗址出土的文物中,大口盆最具标识性:大敞口、小平底(极少量有圈足、齿状足或乳状足),口沿及器腹上壁向外翻,口径大于通高,体量大、器壁较厚,造型古朴大气。作为“上山文化”遗存的代表性器具,大口盆的材质虽看起来粗糙,但纹饰纵横,盆口极大,从实用价值来说,类似于碗。大口盆外表有白色纹路,赭色中带有殷红,在审美意义上有一种高级感,同时又与成熟的稻谷颜色相同。先民们就地取材,揉土为器,在不经意间,造就了传世经典。夹炭胎是大口盆最为典型的特征:在陶胎的内外壁均有红陶衣,陶胎中掺和大量稻壳。这些“与陶共存”的稻壳,如今已成为上山先民驯化水稻的直接证据。

  艺术源于生活且高于生活,是人类对生活的记录和对自然的写照。上山遗址出土的陶壶,造型精致,壶身的图纹似两条腾飞的龙。这两条龙是大写意的,也可以理解成两道闪电。壶颈长且富有曲线美,已接近现代意义上的花瓶。

  一切美术的缘起,皆是生活,首先是出于实用价值的考虑,其次才是美化生活。既实用,又美观,是人类制造生产生活工具的标准,自古皆然。“上山文化”中的石磨盘和石磨棒,看上去类似现代水泥构件,其表面之光滑,使人想起“虽由人作,宛自天开”这句话。

  上山遗址出土的石镰,考古学家认为可用于水稻收割。由采集野生稻到人类种植水稻,其意义在于从迁徙的生活状态,过渡到定居的生活状态。择定一地而居,既免去了频繁奔波之苦,同时也让人有时间静下心来,谋划自己的未来,包括制定生产计划、选择生活方式等。笔者认为,正是在这个时候,以制陶工艺为代表的美术开始萌芽。石镰一边的齿状,从实用价值来说,便于收割水稻等植物;从美术价值来看,是一种连绵的起伏,一种水波纹,让人感到曲线之美。

  “上山文化”中的太阳纹彩陶片上,不仅有太阳的图案,而且在太阳图案下方还有三角形对冲图案。这表明人类已经学会从日月星辰等天象变化中汲取美学内涵。而“上山文化”中的圈足盘和圈足罐,以通体装饰的印纹、刻划纹为主要特色,证明上山先民不再满足于陶器的实用需要。

  在文字尚未发明之前,美术是承载文化和思想的重要载体。“上山文化”陶器的纹饰尽显质朴神秘,可以理解为一种粗犷、质朴、本能的艺术。先民们以自然为师,以天地万物为参照,用简洁的线条构成图案,反映他们所认知的世界。单纯与简约同在,变形与夸张并存,体现了“上山人”粗犷而率真的“美术观”。

  去年底,浙江考古与中华文明系列“‘万年上山:稻作之源·启明之光’上山文化考古特展”在埃及举办。展览以“上山文化”的稻作、定居和彩陶为主题,通过呈现“上山文化”稻作证据、定居村落、陶器技术等重要标识,带领海外观众踏上万年时空穿梭之旅。我想,这也是一次中国向世界展示人类早期制陶工艺和美术成就的旅程。

  “上山文化”的美术元素,蕴含了中国人“天人合一”的观念,体现了中华先民审美意识的觉醒。劳作、自然与美术是水乳交融的关系,人类文明就在这一笔一画间不断丰富完善着。

  (作者系中国摄影出版社总编辑,北京市写作学会副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