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华文作品

人民日报海外版 2020年08月22日 星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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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字如面

李 峻 《 人民日报海外版 》( 2020年08月22日   第 07 版)

  因为父母在外地工作,我比同龄人更早地接触到书信。小时候在外公外婆家长大,刚认字不久,外公就开始教我写信。一封封家书,连起了关山远隔的父母子女间最深的亲情。

  进了大学,曾经的同窗好友天各一方。当时的通讯手段还没有现在这么发达,书信自然而然地成了大家交流信息、沟通情感的重要方式。写信寄信、等信读信,介绍自己的情况,了解异域的风情,一封封飞鸿往来,牵起的是浓浓的友情。

  如果与哪位异性朋友有了朦胧的好感,书信无疑是最好的媒介。那时的人们含蓄腼腆,说不出口的爱恋,就写进信笺里吧:透过模模糊糊的语句,去参悟隐藏在字里行间背后的情感,那种期盼与悸动,不是从未写过信的人可以体会得到的。

  除了信中的词语,当时的人们还会在信封信纸的细微之处做做手脚,用以传达难言之情:比如邮票倒着贴,可能代表的是说不出口的爱慕之语;信纸认认真真地折叠成异形,也许寄出的就是那份千千纠结的情感。要是哪天信封背面多了一行小字注明:“内有相片,请勿折”,估计很多少男少女拆信的手都会颤抖!

  有段时间在练字。特意买了美工笔和竖排信笺,模仿古人用毛笔竖写信件。一列列故作飘逸的字迹,一句句半文半白的词语,今日看也许稚嫩,但它代表的就是当时的少年情怀、书生意气,一个无法重来、不可复制的年代。

  书信在西方被称为“最温柔的艺术”。木心先生在《从前慢》中这样写道:“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一封或简短、或冗长的书信,带着内心深沉的思念越过云山雾水,轻轻地飘落在收信人柔软的内心,那一刻字里行间荡漾而出的,是一份最真的情、最执的念和最纯的心。吴越王写给回娘家的王妃的信“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仅9字,但平实温馨,情愫尤重,是我见过的“最美情书”;《查令十字街84号》中讲述了一段经由鸿雁传书建立起的跨越大西洋、长达20年的异国情谊,读来让人感动莫名,潸然泪下。

  不知从何时起,我们用上了手机、电脑,拥有了太多能在瞬间与他人取得联系的方式;但同时,我们也失去了那种为了“亲启”而经历的漫长等待和“见字如晤”时的无言感动。书信所承载的情感因素和附着其上的厚重积淀,如同经历了时间孕育的美酒。那种写信时的纸短情长、等信时的秋水望穿、收信时的见字如晤,是任何现代通讯工具都无法替代的:它也许会淹入漫漫的时代长河,但那一张张信笺中流露出来的浓浓深情,却永远都不会过时。

  一桌一椅、一笔一纸,心静如水、神思悠远。今夜,趁着月色正好,重新拿起久违的纸笔,给远方的亲人和朋友写封信吧,那最本色的笔迹、最温暖的文字,或许会给他(她)带去意外的惊喜和无尽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