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 报周 报杂 志 人民网
人民日报海外版 2019年01月12日 星期六

余干走笔

王必胜

《 人民日报海外版 》( 2019年01月12日   第 11 版)

  图片来自网络

  秋日走江西,进赣鄱,一次江湖行,近水、入村、看殿,在鄱阳湖腹地——余干县,盘桓寻访,开了眼界。鲜为人知的余干,是一个有内涵、多风采的江南县城。

  江西名胜多,历史的当代的,绿色的红色的,不一而足,或许这余干遮蔽于赣鄱大地显赫名胜之中,被认为没有大牌名胜的县份,但也不可小视。

  单说这县名,就大有来头。公元前221年,秦始皇时就建有余汗县,史称“越之西界,所谓干越,越之余也。”据考证,汗与干同,干,意为水岸,又因为古时称余干境内的信江为余水。到了南北朝时,遂有了余干的正式县名。余干多古迹,秦时的长沙王吴芮故地,宋时的东山书院遗址。刘长卿、朱熹、王十朋等人在此行旅留诗,人文灿烂,风华悠悠。

  优美的自然环境是它的一大优势。由于地处闻名中国的第一大淡水湖——鄱阳湖,余干的水系纵横,水乡泽国,形成了独有的江南风景和水乡文化。

  江豚湾的笑声

  在通往县城的康山水城,一条大道从平畴大野中巍然耸立,笔直的两车道延伸出30多公里,一面是浩淼的鄱阳湖水,一面是阡陌葱茏的田园。夏日,湖水浩荡,荷花灿烂,水草肥美,渔获和采摘,成一时之景。

  秋风过后,蓼子花开,形成又一奇观。此时湖水下降,滩涂凸显,野生蓼花疯长,大片大畦的粉红花海,形成偌大的“喜庆红”,若是深秋时节,芦苇泛白,尾状的白色与细密的花红,形成强烈反衬。夕阳西下,候鸟背负霞云,晚归的牧童,融入袅袅炊烟中。湖区特有的秋景,因这一花一草的点缀,在秋水长天中,斑斓出无限诗意。

  我们来时正值晚秋,没见蓼花红海,只有那萧萧芦花蔟拥一方水域,在闪亮明灭的波光中,托出鄱阳湖的阔大与广袤。车行康山大道中段,道旁突见三个大红字“江豚湾”,镌刻在一方圆实的石头上,醒目而亮丽,我们好奇,留步上前。

  这里是鄱阳湖区观赏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江豚出没的地方。大圆石上朱红颜色尚新。前些年,大堤修整,地处鄱阳湖之南,又是赣江、信江、抚河三江汇合处,水质好,水草多,是天然深水巷,枯水时也有20余米深,为此,立碑于此,划出江豚保护区。阳春三月,大批江豚来到康山水域,最多时达上百头。

  被称为“水中熊猫”的江豚,2013年列入《世界自然保护联盟濒危物种红色名录》。据说,江豚是由一种古老物种进化而来。有论者说,“早在2000多万年前的中新世,江豚的近亲就在长江中生存繁衍。从东汉许慎《说文解字》到清代王念孙的《广雅疏证》,历代记录江豚的名称达13种之多。”

  江豚全身多呈灰白色,头部钝圆,体型流畅,在水中翻腾跳跃,多是三五成群,不时伸出头,喷水呼吸,像是玩耍嬉戏,逗人喜爱。有赞江豚是“水中舞者,水中精灵”。

  江豚对水质要求很高,主要活动在长江流域的大江大湖中。近十多年来,干旱,污染,影响了江豚的生存繁衍,以致数量锐减。2008年前后,长江中游湖北一带,干旱枯水,被拍到一只流泪的江豚,这张题为“流泪的江豚”照片流传网上,引发了人们对江豚保护的热议。历年递减的江豚数量,成为人们关心的话题。2018年7月,农业农村部在一次会议上权威发布:“经科学考察后估算,长江包括干流,江豚数量为1012头……最多的是鄱阳湖,有457头。”留住江豚的微笑,不只是一些文人文章的题目,也成了自然保护者们的共同行动。

  鄱阳湖栖息的江豚数量占全国总数近一半,数量也是分量,无疑加大了余干人保护江豚的责任。2017年6月,在这里建起江豚保护基地。江豚湾挂牌的当天,除了县里渔政部门的人员,60多名志愿者现场宣誓:“我们将用自己毕生的精力,致力于觉醒人类应有的善心和爱心,保护这个与我们命运相连、唇齿相依的生灵。”坚定的话语,激昂的情怀,也许是对那些有灵性的小动物的召唤。

  保护“一湖清水,让江豚保持微笑”,是余干人的宣言,也是他们的行动。近年来,县上不断地加强对鄱阳湖水域的整治,打击非法捕捞,遏制采砂放牧行为,又发展生态农业,科学种植,清除污染源,划定重点区域放牧,实行人放天养,确保中国最大的淡水湖,水清鱼跃,生态优美。

  江豚湾只是一处小小的水域,因为有了这个可爱的小精灵,聚了人气。离这相距不过8公里的瑞洪中学,迎来了江西大学蓝天环保社团的老师们,他们对七年级3个班223名同学,作了有关江豚和水源地保护的科普讲座。这些世代生活在湖边,与江豚毗邻的小学生,也许从小就听过江豚的故事,那些他们熟悉的“江猪”如今为什么越来越少了?或许他们回答不了老师的提问,但有关大自然生态保护的一课,使他们懂得,保护好脚下这片湖水的意义非凡。

  湖边天气多变,眼前的江豚湾,秋风长天下,波波起涟漪,激起了我们向往中的那份期待。盯着前方水面,波纹涌动时,希望有江豚现身。十多个相机、手机齐唰唰地举着,可是,半个时辰过去,却没什么动静。当地朋友说,因为秋凉和天阴的缘故,今天恐怕没有眼福了。有人不无遗憾:这江豚太不友好,老远过来不给面子。也有人笑言,江豚怕生人吧。几位执著者仍不甘心,走几步再回头,掏出手机聚焦那方水面,像是做一个最后的仪式。而同行的县上朋友说,也好,留下遗憾,有个念想,下次江豚会微笑地欢迎大家。

  忠义情怀通古今

  没想到在环湖半岛康郞山,会留有朱元璋大战陈友谅的遗迹——一座几经修复的忠臣庙,耸立在距县城40多公里湖区。前后三进的建筑,分别是定江王殿、观音堂、忠臣殿。1363年,陈友谅挟前战余威,与朱元璋争夺鄱阳湖水域,攻城受挫,朱元璋据守鄱阳湖口,先断其退路,后巧用火攻,再水陆夹击,以20万兵力全歼60万陈军。朱元璋大胜后,为祭祀遇难的将领韩成、丁普郎等36人,历时5年建成忠臣庙。几经毁损,后在清咸丰九年重建。

  牌楼高耸的忠臣庙,气宇轩昂,看兵器战服,读尚武与征战的文字,气氛不免凝重,与近处湖水的氲氤之气、水乡情调,有强烈反差。沧海桑田,往事翻篇,当年的水上战场,已然“平畴交远风,良苗亦怀新”,故垒旧事,化入一派田园风景中。

  世代传诵的朱元璋故事,忠义承担,家国意识,使历史陈迹与现实对接起来。在殿内参观,听到一个故事:当年鄱阳湖水战,朱元璋曾中箭受伤,康郞山老乡用草药救治,伤愈离开时有人对他说,做了大官别忘了我们老乡。朱元璋回答,你们来找我,就说是我的老表,是走亲戚。于是,江西人的老表之称,就流传开了。这也是流行的几个关于老表来源的一解。

  金戈铁马,征战杀伐,遥遥六七百年岁月,如今,留下一个远去而有情味的故事。然而,忠义、承诺,执著与坚守,幽幽的历史情怀,对时下,对来访者们,有一种特别的激励和传承。

  湖区气候易变,小雨淅沥,去往上冕山的村道上,农舍前花卉鲜艳,高大的樟树、榕树时不时飘下落叶,成为秋风秋雨中的又一景象。山背后一尊3米多高的吴芮座像,背山面村,雨水中的人像透着褚赤光泽,峨冠博带,泰然镇定,显示了西汉开国元勋长沙王的威仪。吴芮为吴王夫差后裔,生于鄱阳湖畔,曾任秦吏,因反秦暴政,战绩显赫,汉高祖奉为长沙王,辖南越诸地,施仁政,重农渔,壮年病殁于军中。吴芮的谋略和贤达,史上赞评颇多。被誉为“江西第一人杰”,南昌縢王阁上江西历史名人画像中吴芮列为第一人。秋雨风寒中拜谒这位世人鲜知的“帝王”,接受“人杰”的精神洗礼,平添一种心境。

余干走笔
漫话春卷( 食话)
支 撑(外一首)
中山故里觅诗情
责编:张鹏禹 邮箱:bnuzhangpengyu@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