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史诗,我们头脑里马上跳出来的,可能是古希腊的《伊利亚特》《奥德赛》,也可能是古印度的《摩诃婆罗多》《罗摩衍那》。
那么,中国呢?中国也有很多史诗。《格萨尔》据说有120部,其中韵文近100万行,散韵文总数达1000万字之多,被认为是“世界上最长的英雄史诗”。《江格尔》《玛纳斯》也有许多部,20多万行,合称“中国三大史诗”。此外,彝族、壮族、侗族、傣族、苗族等少数民族也都流传着自己的英雄史诗。
这些史诗大多以口头活态散落在民间,其整理与研究是一项浩大的文化工程。
中国社科院民族文学研究所学者仁钦道尔吉和郎樱撰写的《中国史诗》,是一部列入“国家出版基金项目”的集大成之作。该书共62万字,分为3编,即早期史诗、中小型英雄史诗的发展和长篇英雄史诗的形成与发展。
史诗的习惯分类,分为神话史诗和英雄史诗。作者以“早期史诗”指称“神话史诗”,原因在绪论中谈到,早期史诗的内容比较古老,情节比较简单,篇幅较短。另外,可能因为这些史诗很难和神话区分,容易混淆认识的界限,所以作者避免采取“神话史诗”这种讲法。但我个人以为,习惯分法是有道理的。神话史诗保存了珍贵的远古生活场景,比如母系社会、部落战争、民族迁徙等,反映了人类童年的天真,这些作品既是神话又是史诗,是神话内容的史诗,也是史诗形式的神话。
作者将早期史诗又分作三类,即古老的创世史诗、英雄战胜恶魔的史诗、英雄考验婚型与抢婚型史诗。许多民族的早期史诗都有创世神的传说,比如壮族的《布洛陀》讲述钻木取火的故事,苗族的射日英雄名叫昌扎,土家族射日英雄名叫卵玉,侗族的射日英雄名叫姜央。还有很多类似的洪水神话和兄妹成婚繁衍人类的故事。抢婚型史诗主要体现英雄不同寻常的个人能力,包括人和自然搏斗的超能力。考验婚型通常是与恶魔(蟒古斯)斗争,英雄要经历种种考验,解救被劫掠的新娘。
在西方文化体系里,“史诗”一词,来自希腊文明所说的Epos,史诗和叙事诗是同一概念。
本书作者指出,中国本土史诗传统和西方史诗传统不尽相同。中国史诗相比一般叙事诗,要更加庄严、神圣、宏伟。史诗的唱诵有着严格的时间、地点和形式的规定,表明了各民族对自己传统文化的珍视。
从史诗的形成来看,“史诗注重群体的意识、群体的观念、群体的荣誉及群体的利益”,也就是说,“族群的事业与命运,是史诗世界的基础”。准确地说,这个定义是作者对比较成熟的英雄史诗的概括。
古典的英雄史诗是在神话史诗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的,其中仍然包含神话的成分。英雄常常带有神性,但总体上偏向现实。随着社会的发展,越到后面,其幻想因素就越少,历史因素就越多。
以《格萨尔》为例。格萨尔的神奇和力量,关系到整个族群的兴亡,其东征西讨的姿态反映了部落联盟时期军事首长权力的扩张。
大王妃珠牡慧眼选中一贫如洗、正遭放逐的格萨尔为婿,当格萨尔北方降魔未归、霍尔大军兵临城下之时,珠牡亲率将士打击入侵之敌,成为藏族人民心目中的理想女性形象。藏族谚语说:每个人口头,都有一部格萨尔传奇。史诗综合了大量的神话、传说、歌谣、谚语等民间文学成果,往往由专门的行吟诗人来演唱,从而在宏大的背景里,不断杂糅各种英雄故事,充分体现藏族人民的集体智慧。
史诗研究的首要任务是原汁原味的记录,然后是对与史诗有关的社会历史、风土人情的了解,还有对史诗的创作流播做深入具体的调查,最后要对收集来的各种异文进行比较。
两位作者抓住了史诗的口头性、变异性和集体性等民间文学特征,多方调研,发现史诗艺人,进行口头采录,然后通过文本的辑录和比较研究,揭示了中国史诗形成、发展的规律,尤其是蒙古史诗群、突厥史诗群和南方英雄史诗群的研究。如此编撰而成的《中国史诗》,真可以称得上是心血结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