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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日报海外版 2017年06月26日 星期一

二酉山书事

方雪梅

《 人民日报海外版 》( 2017年06月26日   第 12 版)

  345级石阶
  来自网络

  到了湖南沅陵,二酉山是必访之地。

  二酉山因酉水、酉溪合流,交汇于此而得名。作为成语“学富五车,书通二酉”的原产地,这座青山,在天下读书人心里,有着不同寻常的文化高度。而“二酉藏书”传说背后的一个“藏”字,隐伏着许多与书相关的历史谜团,值得人们去探究,去追读。

  一叶小船,划过清洌的水面,将我从乌宿码头,渡到了二酉山下。穿过“二酉名山”的牌门,沿着三百四十五级石阶而上,林叶摇风处,有青岩似书,层层叠叠,曰万卷岩。循石阶左行,见一碧瓦重檐楼阁,贴崖而立,气势惊人,二酉洞,即隐于阁下。洞以铁栏杆与访客隔开,前面立有青石碑刻“二酉藏书洞”字样。看上去,洞并不幽深,亦不高阔。干燥的地面,堆放了一卷一卷的竹简,像古人遗留下来的书籍。这是景区模拟出的古人藏书场景。

  就这样一个小小的山洞,却衍生了几个版本的“藏书说”。《太平御览》卷四九引南朝·宋·盛弘之《荆州记》言:“小酉山上石穴中有书千卷,相传秦人于此而学,因留之。”南宋祝穆的《方舆胜揽》则说:“尧时善卷隐此,洞在崖半,梯而上。”明万历年间,《辰州府志》记载:“……石穴名妙华洞,穆天子藏异书于此,或曰秦人避地,隐学于此,有藏书室。又曰尧时善卷,唐时张果曾隐居于焉。”清光绪年间,大教育家、湖南督学张亨嘉,游历二酉山,挥笔留下“古藏书处”四个字,如今,镌刻在一块巨大石屏上,与清人刘豹、韩俊、舒宏训等人的诗作碑刻一起,笔力遒劲地佐证此山的悠远往事。

  虽然历代古籍对“二酉藏书”多有笔墨,但最流行的说法还是:秦始皇当年毁《诗》《礼》,灭私学,焚书籍,坑儒生。朝廷博士官伏胜,为保全诸子百家学说,以五辆马车,偷运一千卷禁书,历经千山万水,从咸阳运到沅陵,藏于人迹稀少的二酉山……焚书坑儒时,他将《尚书》二十九篇,藏于壁中,汉初时取出,以教齐鲁之民。对此一说,有些存疑:秦典法极严,伏胜何以能带着五车禁书,千里南来?我倒是更喜欢此一说的美意,里面看得见中国文化人的骨气与血性。兵燹离乱中,置个人的际遇、性命之不藏,却拼命要藏起一洞书简,这是怎样的一种凛然气节?

  周天子藏书说,源于《穆天子传》。此传记记载了700年前周穆王的生平,有一定史料价值:周穆王乃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大旅行家和收藏家,他曾经驾八骏马西行,到达昆仑山,并把大量异书藏于二酉洞。周穆王到春秋战国时期,乃中国历史的上古阶段,二酉洞,很有可能不间断地存放过大量书简。明代沅陵人唐九官诗句“深谷尚余三代俗,白云遥忆穆王歌”可以作为一点参考。

  中国历代文人,内心都有一种隐逸文化的情结,诸子百家作品中的《庄子》与《吕氏春秋》记载:枉渚(今常德)人善卷,乃帝尧时期学问最高者,曾为尧帝之师。舜帝继位后,风尘仆仆来到枉山,三次禅让天下给善卷,善卷谢绝了:“予立于宇宙之间,冬衣皮毛,夏衣希葛,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逍遥于天地之间而心意自得,何以为天下哉?”乃去往深山。结合《方舆胜览》一书的记载来分析,此处的深山,指沅陵二酉山也。善卷为上古尧舜、天下大同时期传说中的人物,是虚构的故事。然而,北宋大中祥符年间,辰州通判欧阳陟,上书真宗皇帝赵恒,言:“善卷有功于民,应予祠祀,以示崇德报功之意。”此时,皇帝迷信天书符瑞之说,欧阳陟一纸上书,正投其所好,于是批准辰州府为虚构的人物善卷修祠堂,封大墓,建亭阁,即我们今天所见到的“仰止亭”。传说中,善卷与“八仙过海”中的张果老,曾经隐居二酉山,虽然只是美好的想象,但也让二酉山因此增加了文化的厚实感。

  如今,我站在这个一眼可见尽头的普通山洞前,仿佛出入在古书肆里。如果这绕洞堆放着的真是先人留下的手稿、书札,那该多好?也真想在这山洞的某处,寻得几本稀世的旧书,看看从前咏诗撰文者,心头牵系着怎样的文化忧患。

  二酉山,无疑是天下读书人文化乡愁的存放处。“二酉藏书”,这一个“藏”字,更是承载了中国文化的巨大希望。从竹简,到线装书,到纸本读物,再到电子书,如若没有一代代人的思想神采与精髓的典藏,我们与先祖、前朝,与传统、历史,除了有时代的隔阂,必然更有文化上的断裂与隔阂。我想,种种传说真切与否似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中国人的文化乡愁,有了一处精神的原乡可以回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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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赵 珊 邮箱:hwbtravel@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