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園”中藏有—只虎？（汉字故事）

　　扬州瘦西湖是我国著名的湖上园林，沿着600米的长堤春柳迤逦而行，尽头便是徐园。

　　徐园原为大军阀徐宝山的祠堂。徐宝山早年为拥有数万党徒的大盐枭，人送浑名“徐老虎”。辛亥革命时他加入革命党，曾率军光复扬州、泰州等地，官至扬州军政分府都督，后叛变拥袁。1913年5月，革命党人陈其美派人以送古瓷瓶为诱饵，将其炸死。

　　徐园之门，形如满月。门额上镌有“徐園（园）”字，字径逾尺，笔力遒劲，堪称神品妙构。

　　有趣的是，“徐園”二字并非同一字体，“徐”字为行书，工稳而苍劲；“園”字为草书，虬曲而飞动。只是旁边落款有如天书符箓，不知出自何人手笔。

　　导游介绍说，“徐園”是清末民初扬州籍书法家、人称风先生的吉亮工所书。说起风先生为徐园题字，还有一段蛮有趣儿的故事呢。

　　据说大军阀徐宝山非常喜欢风先生的字，在建这个园子时，想请风先生题写园名。但风先生总以各种理由加以推脱。徐宝山知道风先生嗜酒，便心生一计，请他到园子里喝酒。当风先生喝得醉醺醺的时候，徐宝山便提出为其写副对联“清风徐来，春色满園”，其中暗含了“徐”“園”二字。风先生因为醉酒，提笔就写，刚写完上联“清风徐来”四字行书，忽然一阵凉风吹过，酒醒了大半。他发现自己上了人家的套，于是将后四字“春色满園”改写成草书，想让徐宝山的计划落空。但徐宝山还是摘取其中两字用作园名。

　　后来有人告诉徐宝山，这“徐園”二字有问题：“徐”字中间一竖出头，是个错字；“園”字中间是个“虎”字，这不是说你徐老虎是笼中之虎吗？于是便向风先生兴师问罪。风先生也能自圆其说，称徐字出头，说明你不是人下之人，总有出头之日；至于圈中之虎，是说你在当地是一只猛虎，势力大啊！徐宝山听后点头称是，一场风波总算过去，这园门上的“徐園”二字也就一直沿用至今。

　　上述说法虽然颇为生动，但明显有编造之嫌，纰漏恰出在对“徐園”二字的解释上。因为“徐”字一竖出头是古人的习惯写法，并不是错字，只消查查《书法字典》便有了答案。

　　再看那个草书“園”字，中间是个“袁”，根本不是“虎”。风先生的“園”字写法直接取法于唐代草书大家怀素，二者的字形结构完全一致。只不过怀素分两笔，而风先生仅用了一笔写就，足见他的非凡之处。

　　之所以误认为“園”字中间是个“虎”，我想可能与徐宝山的绰号“徐老虎”有关，有人甚至据此认为是风先生咒死了徐宝山。另外，“徐”“園”二字揖让回顾，左右逢源，相得益彰，也不像是拼凑而成。

　　最后，我们再了解一下这位诗酒风流的风先生。

　　吉亮工（1857-1916年），字柱岑，别署莽先生。光绪十七年举人，但他无心仕进，不随俗流，清高自许，特立独行，言谈举止异于常人，故世人以“疯子”视之。遂自号“风先生”，款署“风风风”，并自撰《风先生传》云：“先生姓风氏，名风，字风风……然喜风，遇风辄狂笑，笑不止，即大哭。人见其哭笑无由也，怪之，以为有癫病。先生亦不辩也。”文后自赞曰：“人风我，我风人，不知我之为风与人之为风欤？须各有其真。”颇似能为青白眼的阮籍、“哭之笑之”的八大山人之类的狂狷之士。

　　风先生好酒，他有一副自题联为：“座旁设酒随时饮，床上堆书信手拈。”徐宝山向其乞字，他题赠一联云：“从来名士惟耽酒，自古英雄不读书。”以自己的清高孤傲反衬一介武夫的好勇不识字。据《江都县新志》记载：“当光绪年间，扬州称狂士者三人。”风先生居首。

　　可幸的是，风先生尚存有一张非常珍贵的全身照，使我们得瞻其风采。但见他悠然兀立于菊花丛中，神采飘逸，眼空无物，若有所思。观其脑后无辫，当摄于民国初年，离其大去之期不远矣。

　　（本文为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通用规范汉字表〉8105字形音义源流研究》阶段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