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望喻丽清（散文）

　　“丽清，你看上去很好呢。”我和妻走进喻丽清位于伯克莱的家。她斜倚在一个单人沙发里。面对这位睽违两年、在美国、台湾华文文坛享有盛名，如今身患晚期肝癌的老朋友，我虽然想尽量掩饰自己的忧虑和慌乱，她却如以往一样静静地笑望着我。我转达了北京和旧金山作家朋友们的问候，“请替我谢谢他们。”她声音里流出杂糅着的感激与无奈。

　　看看她，还是那沉静优雅的吟吟微笑，这神态将我拉回她写过的一篇描绘旧金山旅游缆车情态的散文，文中它们“身上带点海上的凉，心中却开满了花的香与暖”。

　　丽清笑着，回忆起几年前她去北京时，正好那晩韩美林夫妇请我等去家宴，我知道丽清除了身为散文大家，对绘画也情有独钟，于是邀她同往，没想到，她对美林的画更是钟情已久，那晚，座中人交谈甚欢，临别，美林更是豪气依然，送丽清两只自己绘制的布质小白兔，说到这里，她站起身就去翻找悉心収藏的爱兔。可惜，翻找了十多分钟仍未找到，她有些沮丧。怕她太累，我说，別找了，往往越精心収藏的东西越难找到，回京后我一定把你的心情带给美林。怕她过份耗神，我提出告辞。她定定地看了我良久，终于费力地站起，慢慢靠近我说，抱抱……之后就扒到我肩上。

　　喻丽清这位内敛的女作家似乎海内知者不多，可在台湾和海外却是创作丰盈、读者济济。她祖籍杭州，3岁随父母迁台湾。毕业于台北医学大学药学系后即旅居美国，因其先天的文学资质与屡获创作奖项，被纽约州立大学破格聘教中文，移居旧金山任职柏克莱加大后，更被选为海外华文女作家协会会长，曾先后出版了《阑干拍遍》《丽清小品》等小说、散文、儿童文学等30余部。

　　两天后，丽淸发短信给妻说，知道你正习书法，我这里尚存些笔墨、宣纸，想送给你，盼暇时来取。我明白她显然是在慢慢料理未了事了。好在我还有几天在旧金山，这就给了我再见她一面的机会。我们从说书法到谈文化到北京胡同北京记忆……这就又牽出一段我们共同的回忆：那年秋末，她为出版《喻丽清文集》路过北京，邀我为她的文集作序。创作收获的喜悦、北京晩秋的诗意激起我陪她逛北京街巷胡同的情趣，我们从国子监到张自忠路，我一一给她介绍国子监、孔庙、雍和宫、段祺瑞执政府、和静公主府、陈圆圆故居……正游走间，突然飘来一股糖炒栗子的香味，她辨别着：“是什么味道，这么香？”“糖炒栗子，你喜欢？”“好久没吃了，太喜欢了。”“你等着。”我快步跑到东四十一条西口的栗香轩买了一包刚出锅的热栗子回来，此时，她已顾不得平素的优雅和风度，便边走边吃起来……她走出回忆说：北京的街巷、胡同真美，好像每片砖瓦都含满了历史和文化。我问她计划什么时候再回国？她说她现在最想的就是旅行，想去黄山，那么美的山，就是跳下去粉身碎骨，也会含笑而眠，可惜，医生说我已经不能坐那么长时间的飞机了……

　　第二天她发来短信说：希望还有机会相见，谢谢你来看我。我写道：见你状况很好，你要相信自己的潜质，好好治，好好养，下次回国时，再陪你逛北京胡同，登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