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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在企鹅出版社拍摄的宣传片里，麦家向全世界读者表示：谍战小说不一定都是007那样的打打杀杀，在我的作品中你甚至找不到一把刀，我就是要写出中国特色的谍战小说。到2016年，《解密》英文版面世3年多了，其西班牙语、德语等外文语种也已经达到了36个。麦家目标是否实现了？
2016年上半年，我们在世界各数据库平台上寻找读者对《解密》的评价数据，就是要寻找这个答案。
大部分读者看好这部书
英语世界的Goodreads网站，是世界最大的阅读网站。从2014年至2016年6月底的3年里，有5417个读者关注了麦家的《解密》，1061个读者参与了评分，197人留下了书评。
评价一个作家作品的世界影响，要综合中文作品的海外销售册数、世界馆藏数量、外译语种种类及数量、专业书评情况、专家学术评价等多个指标，但我最看好的是读者评价这个指标，因为它来源于普通读者最直接的阅读感受。阅读背景不同、生活经历各异的读者，给与作品的评价都是发自内心的读后感。
梳理这些鲜活丰富甚至是意见悬殊的读者评价，才能真正触摸到中国当代文学影响世界的脉搏。麦家要写出中国特色的谍战小说，读者是不是认可，也就一目了然了。
图1显示，读者是来自26个国家和地区的197人，去掉两个来自中国大陆的读者评价，有效数据为195人。这个读者分布情况，与《解密》的出版商密切相关。2014年3月，英国、美国同时推出两个英语版本的《解密》，书评、媒体专访、视频宣传、书店展示等宣传推广风生水起，最重要的英文媒体如《纽约时报》《经济学人》《纽约客》《华尔街日报》和《卫报》等纷纷参与。西班牙文版由行星出版集团稍后推出， 2014年秋麦家出访西班牙语诸国，107家西语媒体采访麦家，其中有阿根廷、哥伦比亚、智利、墨西哥4个南美国家的读者关注《解密》。这是中国文学史上的第一次。
读者写评语的时间，2014年是124人，2015年是58人，2016年是15人。将近有63%的读者是在2014年随着《解密》的高调推出关注和阅读这本书的。随着时间的推移，还会有读者不时地在上面发言，这个时间段可以长达5年、10年甚至更长时间。互联网的出现为文学影响研究提供了绝佳的平台。
在Goodreads上显示，对于《解密》打分的读者有1061人，有389人给了3分，288人给了4分，140人给了5分，187人给了2分，57人给了1分。累计3分以上的读者为817人，占全部读者的77%，这表明大部分读者看好这部书。
希望一睹中国悬疑惊悚小说真面目
依据故事情节以及语言翻译两个纬度，对195条来自26个国家和地区的读者意见进行细分显示，在故事情节这个纬度上，许多读者都提到了“中国式惊悚小说”，可见出版机构的宣传取得了预期效果，很多读者都是冲着这一卖点购买《解密》的，希望一睹中国悬疑惊悚小说的真面目。有的读者很认同甚至很喜欢这种异国风格，打了高分，认为：“这是部优秀的中国小说，不是真正的间谍故事或一部惊悚片或一个爱情故事，描述令人信服。”有的读者还很喜欢这种迥异于西方风格的作品：“和别的作品不一样，但这也许是我最喜欢的。我推荐这部小说，原因在于东方风味以及数学作为主角。”有的读者评价更富有诗意：“这本书易读但也并不轻松，直接引语很少，充满迷人的瞬间，这本书就像一条安静的河，有自己的灵魂。”对于这样一部具有中国特色的间谍小说，36个读者明确地给出了“与西方不同”的评价，如果加上74个读者“有趣，喜欢一部分”、33个读者给出了“引人入胜”和20个读者的“精彩”的评价，合计为163人，占总数的80%多。可见，大部分读者都感受到了《解密》与西方通常意义上的谍战小说之不同，在这一点上，麦家要写出中国特色的谍战小说的努力基本实现了。
但也正是因为《解密》与西方的不同，一些读者很不接受这种风格，因此给了低分。有读者写到：“这本身是东西方思维不同的完美证据，结构、风格、叙事方法都与西方不同。读起来很奇怪、很慢，不是惊悚小说，更像是哲学和心理的。虽然有优点，但不论从感情上还是故事方面都是分离的，乐趣主要在知识方面。”有的意见很委婉：“写作风格与众不同，是非常不寻常的间谍惊悚片，故事的节奏很慢，比寻常的间谍的惊悚小说更有人性。”有的认为：“中国小说的外表背后往往隐藏着历史，中国以外的读者和年轻人难以进入。”有的直接表明态度：“这本书不是神秘或者紧张的间谍惊悚小说，它是心理学的研究。整体的写作有很多重复的，有太多的细节。人物形象以及人物之间的关系写的不够好，我不喜欢写作方式。” 可见，节奏慢、细节多、复杂的中国背景，都是《解密》这部谍战小说与西方同类作品的区别，这也是中国当代文学要进军世界文坛必须小心的陷阱。
对于《解密》迥异于西方谍战小说的风格认识，在亚马逊网站的150名读者中也获得了大体一致的共识。一美国读者写到：“阅读这本小说时你必须要放下对悬疑小说应该是什么样的认识，专注于这个特别的小说家写的特别的故事，故事的核心是解密一个复杂的天才的故事，而不是不可破解的密码。”
读者对语言翻译意见悬殊
在语言翻译这个纬度上，Goodreads上读者们的意见极为悬殊，认为“很好”“很流畅”的占到54%，认为“翻译僵硬、语言呆板”“翻译导致了阅读不流畅”为46%，二者大体相当。如有的读者认为“由于中西文化和语言的许多细微差别，翻译得不好，但是本书是可以接受的”；有的读者提出“翻译对于作品理解没有很大的帮助”；有的读者觉得“在翻译中遗失了一些东西”。可以看出，东西方风格的不同，甚至影响了对于作品翻译语言的接受。在“信、达、雅”的三个层面上，准确传达作品的原意是前提，但是适应不同文化习惯也很重要，如何拿捏这三个翻译的标准确实是艺术。
总之，以往中国当代文学的形象在大多数西方人的脑海中，不是封闭的古老乡村、就是政治迫害或扭曲的性爱等等，这种带有意识形态偏见的“接受屏幕”，长期左右着普通读者的阅读选择。通过麦家的《解密》，我们看到了有77%的读者接受甚至喜欢这种不同于西方的中国风格，就是一个良好的开始。这是不同国家和地区、不同文化背景下的读者，对于中国当代文学的真实反馈，麦家《解密》将这个长期形成的“接受屏幕”掀开了一角。
（作者何明星为北京外国语大学中国文化走出去效果评估中心执行主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