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31日,“世界无烟日”,北京“鸟巢”体育馆悬挂起一幅超大的无烟标识。这个由上千张笑脸照片汇聚而成的标识,寄托了普通中国民众的控烟愿望。
中国是世界烟草种植大国、烟民大国、烟草受害大国,全国约3.16亿吸烟者,被动吸烟7.4亿人。虽然包括北京在内的18个城市已经实施公共场所禁烟令,中国现有吸烟人数仍然比5年前增加了1500万。
自世界卫生组织《烟草控制框架公约》2006年1月在中国正式生效以来,至今已有10年。10年的控烟历程,中国控烟成果显著,但依然面临着多种挑战。
领导干部带头
18城市立法控烟
北京西客站,是北京人流最密集的区域之一。
项楠是北京西站的一名客运员,平时主要工作就是在站内进行巡视。她说,一年来,明显感觉站内的烟头变少了。
2015年6月,《北京市控制吸烟条例》正式实施。这一“史上最严的禁烟令”规定公共场所、工作场所的室内区域以及公共交通工具内禁止吸烟,包括幼儿园、中小学校、文物保护单位、体育场、儿童医院在内的室外区域也禁止吸烟。
北京市卫计委委员高小俊说,根据中国烟草统计年鉴的数据,北京市2015年烟草销售量比上一年度下降2.71%,吸烟强度也有所下降。中国控制吸烟协会近日发布的调查显示,北京控烟一年来,94%的公众支持公共场所全面禁烟。
事实上,中国控烟进程一度步履维艰,吸烟率居高不下,承诺的2011年1月9日前实现室内公共场所全面禁烟也未如期实现。
2013年年末,中共中央办公厅和国务院办公厅联合发布《关于领导干部带头在公共场所禁烟有关事项的通知》,两办联合发布控烟通知尚属首次,成为中国控烟史上的里程碑。
中国控制吸烟协会原常务副会长许桂华认为,从2003年到2013年,全球烟草产品销量下降10%,中国却上升了41.8%,增速全球最高。中国控烟难的背后,是一些地方政府公款买烟、“三公”经费乱支出的在作祟。
两办通知后,中国控烟迎来密集的修法期,新版《广告法》《慈善法》以及各地的控烟条例纷纷出台。除北京之外,长春、哈尔滨、深圳、青岛等10余个城市制定了各自的控烟法规。
据北京市卫生计生委通报,《北京市控制吸烟条例》实施近一年来,共处罚了控烟不合格单位398户,罚款104万余元,另外对违规吸烟的1514人进行了处罚,罚款近8万元。
许桂华认为,18个立法城市的控烟法规实施后,无烟环境均明显改观,民众的支持度一直较高,执法过程中没有发现抗法等冲突事件,表明全国立法已经成熟,应当尽快颁发全国公共场所控烟条例。
烟盒难脱“画皮”
公共场所控烟不易
今年世界无烟日的主题是“为平装做好准备”。所谓平装,即限制烟草包装作为广告和促销的方式,以降低烟草制品的吸引力,并增加健康警语、图案的有效性。但目前,中国国内的烟盒尚未扒下美丽的“画皮”。
截至2015年,全世界有85个国家和地区实施烟包图形警示,图形警示面积大于50%的国家有60个。连中国出口国外的卷烟,烟盒上也都印有大幅警示图片。
国内烟盒“蜕皮”之难,反映出了控烟与反控烟的胶着纠缠、此消彼长,构成了中国控烟的复杂景观。
2015年,中国完成《广告法》修订,写入了禁止烟草广告的条文。据透露,这个结果是控烟专家与烟草企业激烈争论之后得来的。在《广告法》修改讨论过程中,烟草企业曾多次要求保留烟草销售点的广告宣传权利。
控烟与反控烟博弈的另一个焦点是《公共场所控烟条例》的制定。根据国务院办公厅此前公布的立法工作计划,《公共场所控制吸烟条例》已被列入一类立法计划,力争在本年度内出台。
根据正在讨论的草案征求意见稿,室内工作场所的禁烟范围改为了“共用区域”。餐厅、酒吧、酒店、机场候机楼等多处场所被允许设置吸烟区域,违背了国际通行做法,而且吸烟处罚前要先责令改正。新探健康发展研究中心副主任吴宜群表示,这就为在单人办公室的吸烟行为开了口子。
此外,中国各地控烟条例和实际执行情况也呈现出不同的面貌。目前已有公共场所禁烟立法的城市覆盖的人口仅约为10%,同全面推行公共场所禁烟目标距离尚远。与此同时,各地的控烟标准也并不统一。比如,在控烟区域上,大部分城市没有把禁烟范围扩大到所有“室内工作场所和公众场所”。在处罚力度上,有的城市一年当中甚至没有开出一张罚单。
戒烟意愿不高
控烟考验社会管理
已有10多年烟龄的记者小鲁最近正在戒烟。尽管知晓吸烟的害处,但由于工作压力大,他一直烟不离口。若不是因为打算“封山育林”,他仍然下不了决心。
湖南省人民医院呼吸内科副主任医师、戒烟门诊医生李建民认为,中国吸烟者普遍戒烟意愿不高。此外,费用较高也是很多烟民不选择或难以坚持药物辅助戒烟的原因之一。由于戒烟药物目前需要患者自费,没有纳入医保报销范围,很多戒烟人士不愿选择药物辅助戒烟,也不愿持续参加戒烟治疗。
据统计,在我国3.16亿的吸烟人群中,成年人吸烟比例占28%。13-15岁人群中,11%的男孩吸烟。每天约3000人死于烟草相关疾病。此外,有7亿多人经常暴露于二手烟中,二手烟每年造成约10万人死亡。
有业内人士表示,为了应对戒烟需求,应在多方面加强戒烟服务。如提高戒烟门诊、戒烟热线等人员的专业技能;扩展社区模式的戒烟服务以及网上互动戒烟服务;将戒烟药物纳入国家医疗保障体系,开拓成本更低的戒烟药品和戒烟疗法。
戒烟难还与吸烟这一行为早已潜入日常生活之中有关。
在很多人的理念里,烟酒待客是一种传统和人情。酒吧、饭店等公共场所一度被认为是允许甚至鼓励吸烟的娱乐场所,而吞云吐雾和互敬香烟则被看作正常的社交礼仪。随着控烟的深入人心,如今正规的社交场合已经很少看见敬烟的场景,不在不吸烟者面前吸烟逐渐成为礼貌。从这一角度而言,控烟的手段促进了社会共识的形成。
当然,面对控烟,也存在关于“权利”的观点交锋。有人认为,虽然控烟的出发点是好的,但不能以损害和限制人的自由为代价。而更极端的观点是:“我自己吸烟,与他人何干?”
一边是吸烟者对自由权利的主张,另一边是不吸烟者保障身体健康的利益诉求。控烟的难点之一,其实就在于协调好二者之间的关系,并在一定程度上重塑群己界线,最终达到控烟的预期效果。
事实上,控烟的背后,体现出的是人与社会间的关系。任何一项权利的获得,都不能以牺牲另一方的权利为代价。一方面,如何区分公共场所吸烟与私人场所吸烟,并分门别类地通过管控或潜移默化的措施来达到效果,是控烟所要作出的平衡之一。另一方面,当他人的身体健康受到二手烟威胁的时候,如何走出个人主义色彩浓厚的“吸烟自由论”,考验着社会管理的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