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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日报海外版 2013年08月13日 星期二

乡村电影

李 成

《 人民日报海外版 》( 2013年08月13日   第 07 版)

  我不知道电影第一次来到乡村时是一种什么情景,那时我还没有出生。后来我想,那一定和《百年孤独》里所描写的吉卜赛人带着磁铁、望远镜、放大镜之类的“新奇玩艺儿”来到“马孔多”村的情形相似,给人们带来的惊异几乎是无与伦比的。因为我听母亲说,那时她还在娘家做姑娘,邻村第一次放电影,放的是《孙悟空三打白骨精》,外婆本不愿意去看,但经不住撺掇,也颠着一双小脚和她的几个亲姊妹一道去看了,当她们看到银幕上出现了那么多人的形象,个个栩栩如生,而且变化无穷,便都舌挢不下,啧啧赞叹不已:哎呀,人还能上那幕布上!这是怎么弄的?那孙悟空怎么能变出这么多花样?怎么这么好看呀!

  这大约是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事,只在戏台下见过真人演的村戏的乡亲们,哪见过电影这样的“西洋景”?

  乡村里的电影几乎都是露天的,一放电影那就是村子里欢天喜地的事。如果得知有电影在本村放,我们这些小孩子在课堂上早已坐立不安,一下学就都跑到放电影的地方看着大人们挖坑、埋柱、扯幕、牵电线、摆机器,如果能搭把手,自然欢快地在里面掺和着。好不容易等到夜幕降临,就早早抢占场地,摆好了椅子、凳子,不停地招呼催促家人和伙伴们。电影即将开演,打出的光柱落在银幕上,我们总喜欢把手和头伸到光柱里,在幕布上变幻出各种怪影。

  我们村的电影一般就安排在东山坡上放。我在这东山坡上看过《南征北战》、《地道战》、《地雷战》等一系列战争片,每次看都激动不已,恨不得自己也跻身影幕,成为一名神出鬼没于前线或敌后的、机智顽强的战士。但也有例外,在看朝鲜故事片《卖花姑娘》时,我收不住的泪线洒落下来打湿了衣裳,而我周边的大人们更是早已泣不成声。另有一次是看《一江春水向东流》,我也几乎从头哭到了尾。多少年后,我再一次看这两部影片,却几乎没有掉一滴泪水,我很奇怪,我当年的泪水是从哪儿来的,现在又到哪儿去了?

  那时候,只要听说哪里有电影,我们总是要想方设法地赶去看,哪怕十里八里,哪怕要涉水跋山,我们也都赶去。有时就是饿着肚子也不顾。有时去得晚了,我们挤不进去,就只好蹲在银幕的反面看。

  我看露天电影去得最多的地方,是离我们村有七八里地的一个山乡。那年头这个山区竟比我们那里富裕,所以请得起电影队。我们去那里要穿过几个村庄,还要跨过两条小河,然后攀过一座山岭,七拐八弯。“文革”时期的几部片子我都是在这里看的,什么《青松岭》、《决裂》、《枯木逢春》,我们一样看得津津有味。有的片子连看几遍,连我这个五音不全的人都能唱电影里的“主题歌”了。看完电影,我们还需一路急行军赶回家。走在路上,我借着朦胧的星光或月光看见幽蓝的天幕下面,三五成队的人奔走在迤逦的山坡上、小河畔、树林和村庄边,总是想起刚学到的课文——《社戏》——鲁迅先生如此描写他和少年伙伴看完社戏驾船回家所见的景象:“两岸的豆麦和河底的水草所发散出来的清香,夹杂在水气中扑面的吹来;月色便朦胧在这水气里。淡黑的起伏的连山,仿佛是踊跃的铁的兽脊似的,都远远地向船尾跑去了……”我们四周也弥漫着树林、稻花的香气与小河里哗哗的水声,有时还有豆大的雨点明晃晃地掉落,我们就像电影里的游击队战士一样斗志昂扬,有时甚至还大声地叫嚷、歌唱……

  这些乡村电影给生活在穷乡僻壤的我们打开了面向外面世界的一扇窗户,虽然这扇窗户稍嫌窄小了些,但我们毕竟藉此依稀眺望到了本乡以外的世界;想当初,我们看《第八个是铜像》、《多瑙河之波》、《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时,对看到的那些一种别样的人们、那么一种别样的生活是多么感到激动!我多么希望自己也能过起他们那样有意义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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