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大
缩小
全文复制
上一篇
为了生计，为了音乐，他早已习惯了在地铁里唱歌。
他们是漂在大都市的一个特殊群体。他们和所有人一样拥有梦想，虽然这种梦想看起来更缥缈和遥不可及，但他们依旧乐此不疲，“在街上、在桥下、在风中，唱着那无人问津的歌谣”。你经常能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和他们的歌声不期而遇，那些或清澈、或忧伤、或愤怒的歌声每日每夜地向你诉说他们的故事。人们称他们是街头歌手，而他们更愿意称自己是流浪歌手。
兔年春节，漂在北京的王亚伟还是没有回安徽老家过年。算起来，他已经三年多没回家了。年三十这天晚上，他的年夜饭就是一碗泡面。
他是一名街头歌手，是为了音乐而流浪的人。对于他来说，过年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只是多了很多鞭炮声。只不过，年关时候对家的思念超出了以往的任何时候，再坚强的内心也开始变得柔软，游子的思乡之情被他化为一首新创作的歌《妈妈》：妈妈，快带我回家，外面的世界太复杂、太假；妈妈，快带我回家，我不想时刻再让你牵挂……妈妈，亲爱的妈妈，儿子明年一定回家。
音乐的牵引
北京雍和宫旁边的五道营胡同与热闹的雍和宫大街相比清净了很多，这里没有熙熙攘攘的香客，只有一些特色餐馆、咖啡馆和服饰店吸引一些在胡同里穿街走巷的年轻人驻足。
朋友回家过年了，王亚伟受朋友之托在这里看守店铺。放下吉他的王亚伟看上去和一个普通店员没什么两样，瘦削的身板、随意的牛仔裤和白毛衣配上运动鞋，看不出太多艺术气质，也丝毫感受不到“流浪歌手”似乎该有的叛逆、倔强和孤傲。
受人之托的王亚伟很尽职，白天都在店铺里看守，晚上八点关上店铺后再出去唱歌。过年的这几天，他已经出去唱了三四次了。年初五在前门大街唱了一晚上就收获了三百多元。
在北京这个大城市的很多角落里，都散落着和王亚伟一样的街头歌手。在地下通道和地铁里，你常常能与他们的歌声萍水相逢。他们是处在生活边缘的一类人群，并不习惯于把流浪歌手当成职业，而更喜欢把那看作是一种生活方式。音乐路途的漫长无边，音乐梦想的日夜相伴，让他们无从选择地浪迹在音乐的路上。
2005年，王亚伟揣着87元钱，背着一把400多元买来的吉他来到北京开始街头歌手的生活，一唱就是六年。靠着唱歌，他熬过了初到北京最艰难的一个月，靠着微薄的积蓄在北京郊区租下了房子。后来他进了餐馆，开始洗碗、学做面点和炒菜。
从去年4月开始，王亚伟辞掉了工作，开始做起来全职的街头歌手，“离开了音乐，我感觉做其它事情都没有意义。”
为了鼓励自己，王亚伟创作了《你总是》这首歌：你总是为了自己的理想选择去流浪，你总是坦然面对世俗的目光；你总是为了自己的世界远离亲人背井离乡，你总是用歌声来征服这个世界。
有人这样评价这些流浪歌手：他们执著地把理想背在身上，一如身后的那把舍不下丢不了的木吉他。
内心的坚守
2011年，街头歌手“西单女孩”和“旭日阳刚”组合登上了央视春晚，引发了社会对这个群体的广泛关注。
“旭日阳刚”驻唱的公主坟地下通道距离中央电视台不足一公里，但那曾经是一个让他们无法仰望的舞台。从地下通道到春晚舞台，“旭日阳刚”和“西单女孩”的华丽转身也让更多街头歌手看到了虽然模糊但却充满希望的梦想边缘。
谈起这些一夜成名的街头歌手，王亚伟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羡慕。如同在街头面对周围的喧嚣嘈杂一样，他还是继续专心地创作、弹唱。“说实话，我不觉得自己比他们唱得差，而且我有很多原创歌曲。”作为街头歌手，他也替“旭日阳刚”组合担心：如果没有自己的歌曲，他们还能走多远？
几乎所有的街头歌手无一例外地都很喜欢许巍，不仅是许巍的歌唱出了他们的心声，而且他们也在随着他的歌唱下去，走下去。王亚伟也一样，喜欢许巍有思想的歌词和温暖的声音。有空的时候，王亚伟最喜欢读的是普希金、卡夫卡、闻一多、食指等诗人的诗歌，尽管他只有初中文化水平。他并不喜欢普希金早期情感题材的诗歌，而更偏爱后期的现实主义题材，因为“能够从中学会如何反映现实”。
最近网上疯传的神曲《忐忑》让王亚伟很困惑，“听了半天，我实在理解不了，这歌到底想表现什么。”他曾经在后海的酒吧唱了一段时间，因为不能自由演唱选择了离开，“经常要唱那些很庸俗的口水歌，不能唱自己喜欢的歌。”相比于流行歌曲，王亚伟更偏爱民谣，他最崇拜的人是周云蓬。周云蓬9岁时失明，15岁弹吉他，19岁上大学，21岁写诗，24岁开始随处漂泊，被誉为最具人文的中国民谣音乐代表。
王亚伟从来没有参加过任何选秀节目，他很清楚，那种被过度包装的成名之路不适合自己。就在年前，一位电视台的编导在地下通道里认识了他，邀请他参加一档电视节目的录制被他婉拒。“我也希望出名，但现在我的作品还不够成熟。”
梦想在前方
王亚伟有一本厚厚的乐谱，里面装满了他经常要演唱的曲目，其中有许多是他自己创作的。在每一页自己创作的曲谱右下角，都有一个手绘的卡通人物图画，那是他的女朋友为他画的。
在其中的一页曲谱上，女朋友写道：我们都曾经想过平凡的生活，但对音乐的共同热爱让我们变得不平凡。
他们相识于王亚伟在“鸟巢”体育场外的一次演唱。女孩是他的听众，被他的歌声和音乐理想打动。女朋友是北京人，学意大利语专业，在2011年1月已经远赴意大利学习歌剧。何时回国，遥遥无期。
王亚伟心里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我们都很清楚未来的结果，差距太大，她条件不错，而我一无所有。”女朋友出国时，两人没有任何约定，王亚伟只是平静地表示“希望大家还能做朋友”。
尽管表面平静，王亚伟还是把心事写进了歌词，在《天秤和双鱼》这首歌里，他忧伤地写道：一个人坐在无人的角落怀抱着吉他唱歌，心里的忧伤该向谁诉说；路边的人冷漠的走过，路边的树静静地立着，心爱的鱼儿已经游走了，不知道游向哪个湖泊。
与记者告别之后，王亚伟准备背上吉他，继续去地铁里唱歌。他似乎早已习惯了在地铁和通道里唱歌，不管是为了生计，还是为了对音乐的热爱。
夏天，王亚伟习惯在鸟巢体育场附近唱歌，因为那里游客多，而且和城管已经熟了，不会被驱赶。冬天，王亚伟又会转战到地铁里继续唱。最多的时候，每个月能有五千多元的收入，他将这些收入视为别人对自己的认可，激励他唱出更好的作品。
王亚伟的新年愿望和目标，是录一张自己的专辑。不过，以他现在的经济状况，根本不可能选择专业录音棚，他只能利用朋友的录音设备自己录制。王亚伟偶尔感叹，身边有很多玩音乐的朋友都没有坚持下来，选择了改行。“很多人来了，很多人走了，但我会坚持下去。”
十年前，走在路上的许巍唱着：那一年，你正年轻，总觉得明天肯定会很美，那理想世界就像一道光芒，在你心里闪耀着。十年后，许多和王亚伟一样，为了音乐而流浪的人，依旧在路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