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为中兴“肉搏战”

    针对旋转头数据卡和“ROHS”商标等，华为与中兴这两家跻身世界电信设备行业前五名的中国企业，正在海内外纠缠于一场“肉搏战”，工信部的约谈也尚未使二者“握手言和”。

    华为，世界第二大电信设备生产商。中兴，全世界排名第五的电信设备生产商。眼下，这两家来自中国的优秀企业却展开了一场激烈的“对攻”。

    4月28日，华为宣布，已在德国、法国和匈牙利对中兴通讯提起法律诉讼，指控其侵犯了华为的专利权和商标权。

    短短20多小时后的4月29日，中兴在官网发表申明，中兴已在中国针对华为侵犯中兴第四代移动通信系统（LTE）若干重要专利递交诉状。中兴品推部工作人员张先生向《京华周刊》记者表示，5月6日，深圳市中级法院已正式受理此案。

    此外，5月3日，中兴通讯还向欧共体内部市场商标一体化管理局(OHIM)提起了华为RoHS商标撤销程序；同时，就华为数据卡旋转头专利，向法国法院提起无效诉讼，在中国国家知识产权局(SIPO)提起其同族专利(在多国申请的基于同一技术内容的专利)无效程序。

    5月9日，华为公关部工作人员也向《京华周刊》确认了中兴通讯针对华为的上述诉讼，但尚未透露5月4日工信部对两家企业的约谈调解结果。

    这场“兄弟企业”之间的“肉搏战”，将以何种方式收场尚不得而知。

    专利之战

    “双方原定于5月10日进行新一轮谈判。对华为公司单方面推翻前期双方达成的谈判协议和进程、并在五一节前突然面向媒体的广泛推送行为，难以给出肯定评价。”中兴公关部工作人员向《京华周刊》如此描述华为的“背信弃义”。

    中兴的不满源于4月28日晚7时，华为向媒体宣布，华为以中兴侵犯公司数据卡、LTE专利和商标权的名义，正式在德国、法国和匈牙利对中兴提起法律诉讼。

    华为向《京华周刊》提供的商标注册证书显示，华为设计了一款符合欧盟“ROHS”环保标准的商标，并在欧盟注册，但华为发现该商标未经授权便出现在了中兴的数据卡产品上。华为认为，中兴侵犯了自己的商标使用权。此外，华为设计并注册了专利的旋转头数据卡，随后发现中兴也推出了类似的产品。

    华为首席法务官宋柳平表示，为了保护华为的创新成果以及在欧洲合法注册的知识产权，华为不得不采取此次法律行动。他说，“我们的目标是终止中兴通讯对华为知识产权的非法使用，并通过协商解决纠纷，使华为的技术能够以合法的方式得到使用。”

    华为方面透露，华为曾多次积极邀请中兴进行专利交叉许可谈判，但华为并没有得到中兴实质性的回应或停止侵权的承诺。华为在发现中兴数据卡产品非法使用华为注册商标后，已发送了停止侵权承诺函，但中兴并未终止侵权行为。

    “我们首先积极应诉，并已向欧共体内部市场商标一体化管理局（OHIM）提起华为RoHS商标撤销程序；同时，还就华为数据卡旋转头专利向欧洲法院提起无效诉讼。”中兴向《京华周刊》记者表示，中兴还在中国针对华为侵犯中兴第四代移动通信系统（LTE）若干重要专利递交了起诉状，并在中国国家知识产权局（SIPO）提起其同族专利无效程序。

    “根据双方专利权的实际情况，进行交叉式授权谈判，是中兴与任何业内厂商合作的基本立场；中兴尊重其它厂商知识产权的同时，也绝对需要其他厂商尊重中兴的知识产权。如果不能满足这两点，愿意采取包括法律手段在内的合法途径以战求和。”中兴表示，随时准备根据情势发展来采取更全面的应对措施。

    华为也毫不示弱，宋柳平说：“知识产权是华为最宝贵的资产之一。出于对我们的客户和股东负责任的态度，不论侵权行为发生在全球哪个地区或哪种法律体系之下，我们都将会竭尽全力地保护这些资产，并全力保证所有公司对华为知识产权的使用都在合法的协议框架之内进行。”

    竞争手段

    “在基础设施领域，禁止别人使用专利技术的现象比较少见，在终端产品方面，才会比较注重专利的保护，比如不愿意别人侵犯自己的特定设计、外形以及一些终端功能等。”Gartner电信运营商首席分析师田颖在接受《京华周刊》采访时说。

    因为通信行业的特点是，一个技术研发出来，申请专利、成为行业的标准后，必须与其他技术互联互通，才能形成一个通信网络。所以，在通信行业，各大厂商间围绕专利的合作不可避免。

    与各大厂商之间的专利交叉授权合作相伴的也有源源不断的纠纷。此次华为起诉中兴的焦点，正是集中于终端产品方面的旋转头数据卡和“ROHS”商标。

    华为以侵犯专利起诉中兴的行为，虽然冠以保护知识产权之名，但更多的却是一种市场竞争的手段。华为多年来一直受困于中兴的跟随战略。

    华为数据卡产品在欧洲仅用一年的时间就占据了大约70%的市场份额，但随后中兴数据卡产品以低端战略杀入欧洲市场，取得了长足发展，并加速了产品价格的下跌趋势。市场份额和价格的下跌迫使比利时厂商Option于2010年向欧盟提起了针对中国厂商的反倾销调查。该调查在华为与Option合作并收购其子公司后撤销，而中兴则坐享其成。

    “中兴虽然也有一些创新和突破，但更多还是在跟随华为的步伐。”田颖说。此次卷入诉讼的数据卡，正是华为受困于中兴跟随战略的一个例子。

    在与Option合作后，华为迅速把矛头和“枪口”对准了中兴。“华为集中在LTE、终端进行诉讼，是因为这两个领域是华为未来收入和战略性投资的一个重点，是未来三到五年内一个新的增长空间，而欧洲是华为非常重要的一个市场。”田颖解释说。

    田颖表示，华为想通过诉讼向市场释放一些信息，比如华为也在LTE领域拥有一些领先技术，表明华为在知识产权方面的重视，提升自己的企业形象。同时华为也想和中兴划清界限，更想被别人认为是一家全球化的国际公司。

    事实上，华为和中兴也都在知识产权保护方面不断加大力度。华为表示，该公司每年都投入相当可观的资金到研发领域。2010年该公司对研发的投入达到165.56亿元人民币（25亿美金），并且支付了2.22亿美元的专利许可费，来获得使用其他公司专利和技术的权利。

    中兴更是向《京华周刊》透露，“中兴每年投入约10%到研发，2010年的投入超过60亿人民币，2010年国内申请的专利位居中国第一，其中超过90%是发明专利，获得的专利量位居第二，去年我们的PCT专利申请已经跃居全球企业第二位，通信企业第一位。今后会持续加大专利申请力度。”

    但华为、中兴在全球通信行业的核心专利上并非领先者。以LTE领域的基本专利为例，根据欧洲电信标准研究所（ETSI）的专利和知识产权数据，截至2010年11月30日，华为仅占有LTE基本专利的8%份额，中兴则手握7%，与诺基亚和三星一起居于第二阵营。

    然而，华为和中兴在去年还是成功跻身全球通信设备行业的前五名，2010年华为以1851.76亿人民币（约合280亿美元），净利237亿人民币的成绩，成为仅次于爱立信的世界第二大电信设备生产商；中兴通讯则以营收107亿美元，净利6.65亿美元，排名第五。

    不光与国际通信设备巨头的竞争趋于白热化，这两家来自中国的“兄弟企业”之间的竞争也逐渐激化，此次诉讼就是一个爆发点。

    有望和解

    当华为和中兴这两家中国的优秀企业，陷入不可开交的法律纠纷中时，有国内专家和媒体认为，“同室操戈”似乎没有必要，对中国企业形象会造成一些不利影响，而且会加剧国外对中国知识产权保护的担忧。

    不过，IT观察家、《华为的世界》作者之一的冀勇庆则认为，这种国内企业国外“打架”的事件，对中国企业的海外形象不仅不会有破坏，反而会带来一定程度的提升。因为知识产权方面的诉讼证明，中国企业对于知识产权的保护已经越来越重视，并开始采取积极行动。

    5月4日，作为监管部门的工信部，约谈了华为和中兴。“作为一个行业监管者，工信部对于所辖领域的两个企业进行一些仲裁和调解，也是管制者应该起的一个作用和职责。”田颖说，但工信部要注意把握好度，不能添加更多的政府色彩，“应该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一碗水端平，而不是偏向任何一方，最终的解决方案要使双方都能接受。”

    知情人士透露，一审可能快要判决了，虽然工信部已经和华为方面沟通过，但华为还是坚持通过法律途径解决。“这是一个上网卡的外形和商标的侵权问题，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由于华为有较为完整的证据支持，可能对华为比较有利。”冀勇庆说。

    虽然截至目前，工信部的约谈对于华为和中兴的诉讼纠纷并未有实质性改善，但田颖猜测，“最后可能不会到‘针尖对麦芒’、‘你死我活’或谁输谁赢的地步，很大的可能是在庭外和解、私下解决或者在仲裁调解中就解决了。”

    在以往各大厂商刀光剑影的专利战中，也不乏握手言欢的例子。近年，思科、爱立信、华为、阿朗、诺西、中兴这几大通信厂商之间爆发了频繁的专利诉讼战，并往往遭到竞争对手的反诉，但其中相当一部分诉讼，最终以谈判和解的方式告终。比如去年HTC和微软，摩托罗拉、诺基亚西门子与华为的诉讼，就以“握手言和”告终。

    同时，在全球通信行业的专利诉讼纠纷，更是“家常便饭”。仅2010年一年，发生在全球通信产业的诉讼就达上百起，其中苹果公司相关诉讼46起，摩托罗拉44起，三星32起，诺基亚27起……

    冀勇庆表示，华为与中兴的诉讼最终会不会和解，“现在还不好说，要看双方的态度”。在国外，很多知识产权方面的诉讼，其实都是为了达到商业目的而采取的一种竞争手段，并不是为了诉讼而诉讼，“华为起诉中兴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两家企业在欧洲市场的竞争日趋激烈”。

    田颖也认为：“采取法律手段，并不是为了胜诉，或者获得多大赔偿，更多的是一种市场行为。”有可能是为了在专利交叉授权谈判中掌握主动权，也有可能是为了获得更多的专利许可费。

    “对于企业来说，输了官司要赔钱，肯定会造成一定损失，但是对于我国整体的商业环境来说，这却是一件好事。因为它会促使中国企业更加重视知识产权，从而形成更有利于创新的环境。”冀勇庆说，不过由于历史的原因，我国知识产权意识的形成还需要一个过程，国内企业也需要经历一些磨练才能真正成熟起来。

    近些年来，国内企业在国际市场受挫也与此有关，中兴被爱立信起诉也源于知识产权方面的纠纷。“很多小细节的疏忽都可能被竞争对手起诉。”冀勇庆说，国内企业进军国外市场时，由于商业环境和社会环境与国内相比都存在很大差异，所以在知识产权、人力资源政策等诸多方面都要多加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