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种意义上说,特朗普一直生活在他的“帝王梦”之中。现在,作为美国当选总统,他正把这个“帝国”的疆域从纽约的特朗普大厦扩大到整个美国。
特朗普大厦在曼哈顿中城。大厦附近的街道上,有头戴钢盔、手持冲锋枪的特警巡逻。大厦内部仿佛一个垂直分布的王朝缩影——大厅里出售着“特朗普成功学”之类的图书,还有写着“让美国再次伟大”字样的棒球帽;5层是特朗普的竞选总部,现在过渡团队在办公;25层、26层是他儿子小唐纳德、埃里克和女儿伊万卡的办公地点;26层还是特朗普集团办公室;而在离地面近200米的顶层,生活着特朗普夫妇和小儿子巴伦。
每当有拜访特朗普的客人踏入电梯,身着制服的服务员会为客人按下标有“66-68”的按钮——他家占了三层。进门时,仆人默默递上鞋套。负责保护当选总统的特勤局特工们是不会套鞋套的,但这些彪形大汉严肃地站在铺有大理石的区域,尽量避开地毯。金碧辉煌的家居风格,灵感来自法国国王路易十四的宫殿——带有喷泉的客厅,希腊神像壁画,镶金边的盘子、吊灯、花瓶、装饰,巴伦的奔驰玩具车和印着特朗普姓氏的餐巾纸,都无声地炫耀着他的财富。
吐槽白宫是在显摆“雄心”
特朗普一直在吐槽,嫌白宫不够气派,不如自己的豪宅,大有要翻新白宫之意。他得到了国会批准的10万美元总统搬家费,不够的话打算自掏腰包。在他妻子梅拉尼娅的桌子上,除了有关珠宝、时装的书籍外,现在还有一本新书:《白宫:历史装饰与第一家庭》。特朗普当选后,坊间很快有各种说法流传,有的说他“要求将椭圆形办公室里的灯全换成金色”,有的说白宫将“到处铺上黄金和钻石”。美国一位脱口秀主持人采访“吃瓜群众”,请他们给特朗普装修白宫出点子,结果包括:在白宫设个美食排档(影射特朗普爱吃快餐),安个永久性的喷泉,搞个金碧辉煌的顶楼,在屋顶上刷个大大的T字,还得栽上棵大大的圣诞树。当然,白宫是历史保护区,总统可以决定更换三、四层居住区域的家具、地毯、墙纸等,至于一、二层的公共区域,要搞新花样就必须和白宫保护委员会商量。
特朗普吐槽白宫,其实是在显摆他改变白宫、改变美国乃至改变世界的“雄心”。当选之后,他仿佛上足了发条,马不停蹄地会见各路人士,到各地谢票,组建内阁,接受采访,发表演说——甚至一天连做7场演讲。他5点多就起床,喝罐可乐就开工,中午啃个汉堡,晚上应酬到12点才回家,每天长时间工作。他喜欢被各种会议和电话占满的感觉,喜欢无休止地与人互动——推特等社交工具给了他最好的互动武器。他说:“我面前工作堆积如山,太多了。我想把工作都完成。我们要减税,要解决医保问题,美国有太多问题要处理。”他决心要“走遍所有地方,面向所有人演说”。对这位决定只拿1美元总统薪水的70岁老人来说,“竞选总统并非过程,当总统也不是结果,让美国重返伟大才是过程,一个伟大的美国才是结果”,“我将迎来崭新的人生。”
特朗普高喊“让美国再次伟大”,但他以商人的敏感判断出,在伊拉克战争的硝烟消散后,美国人心中的“伟大”,真正意思就是“让大家有好工作”。其实,奥巴马在就业方面干得还不错,把失业率从2009年的10%降到目前的4.6%,但多数美国人的收入从2007年到2013年却降低了5%。财富向富豪集中,普通人找不到足以维持体面生活的好工作,这是民间不满情绪的根源。希拉里没明白这一点,直到选战最后还在喋喋不休抨击特朗普的人品。所以,特朗普赢了——如果有机会,他大概很想模仿克林顿当年冲老布什高喊:“笨蛋,问题是经济!”而对克林顿夫人吼一句:“笨蛋,问题是工作!”
从特朗普的豪宅看下去,中央公园的滑冰场只有老式电视机的屏幕那么大。他听不见地面的喧嚣,只看得到豆大的人影在地上移动。他的餐厅天花板离地板两层楼高,餐桌硕大无比。他坐在桌前回味胜利:“让很多人吃惊的是,我住在人们从未见过的豪华寓所,而我代表了全世界的劳工。”这话大概会让工人领袖们“噗”地一声笑出来,但特朗普并不在意。“我代表他们,他们爱我,我也爱他们。” “他们”就是从威斯康星州到宾夕法尼亚州所谓“铁锈地带”的产业工人。他们学历不高,在产业格局的变化中被淘汰。正是他们将他送上了总统宝座。
在特朗普的心里,已经将自己列为“伟大总统”。他极端自恋,甚至在他父亲的葬礼上发表谈话时说,父亲一生最大的成就是“养育了一位杰出的儿子”。他在宣布参选总统时说:“我将成为上帝创造的最伟大总统,你们将对此感到无比自豪。”而他的目标是里根——“里根是伟大的总统,伟大的领导人。他有颗博大的心,我也一样。”他“让美国再次伟大”的口号也来自里根,“美国第一”的主张背后还可以看到里根的影子——正是里根时代,奠定了美国独霸世界的基础。特朗普在内政上的大幅度减税、增加国防开支、放松经济管制等想法,和里根的主张如出一辙。他甚至以“里根时代以来最大规模减税”来描述自己的税收新政,主张将最高联邦企业所得税率由目前的35%降至15%,并降低个人所得税。当年里根大规模减税后社会资金充裕,加上金融自由化后的创新金融手段,刺激了对新兴高科技企业的投资,美国经济走向繁荣。
沃顿商学院的一份报告称,特朗普减税计划会带来巨大的政府赤字,长期看可能对经济有负面影响;但短期内能促进经济发展,增加工作岗位,到2018年使GDP提高1.1%。日本富豪孙正义在与特朗普会谈后已经决定拿出500亿美元,主要投资美国的物联网、人工智能、深度学习等初创公司,计划创造5万个工作机会。
“特朗普的拯救”打动了底层民众
然而5万个高科技公司职位的“远水”,难解“铁锈地带”工人们的“近渴”。特朗普必须让工人们看到“我能搞定”的迹象,哪怕是虚幻的“真人秀”,也能给他们一点盼头。为此,他也是拼了。
12月1日,他赶到印第安纳州,宣布生产开利空调的联合技术公司同意了他的要求,将把800个制造业工作机会留在美国,而不是转往墨西哥。他说:“企业不能再毫无后果地搬离美国。”在他近日发出的6条推特中,态度坚决,要对把工厂搬到其他国家、又把产品销售到美国的企业征收35%的关税。而为了让开利公司不“开溜”,特朗普除了亲自上阵,还给了700万美元税收优惠。这让右翼的共和党人佩林和左翼的民主党人桑德斯都很不满,明显是在拿纳税人的钱送人情、捞声誉嘛!这样做,能救开利一家企业的工人,但难救所有的“开利”。
特朗普一直都有“罗宾汉情结”,喜欢把自己描绘成扶危济困的英雄。“拯救开利”是打造他“白宫救世主”传奇的第一块砖石。他这样向美国媒体讲述“拯救开利”的故事:“有一天晚上,我在看新闻。镜头里,开利的工会代表和工人在酒吧聊天。忽然,其中一人转向镜头说:‘我们要你(特朗普)做你说自己会做的事情。’这个家伙激励了我。我就打电话给他们公司的头头了。”这时,一位助手走了进来,特朗普的表演欲“腾”地蹿了起来:“嗨,伦斯,给我准备一份打算离开美国的公司名单,我要一个一个打电话给他们,每人5分钟,让他们不离开,OK?”助手很快拿来了这份名单,笑眯眯递给老板:“我上次就准备好了。”真是一场配合默契的完美表演。
“拯救者”是特朗普喜欢扮演的角色。在生意场上,“拯救”意味着眼光犀利。他将纽约中央火车站附近一个破旧的旅馆买下,重建为凯悦大饭店,拯救了一块黄金地产。他承包了纽约中央公园的滑冰场工程,请教行家后用盐水和橡皮管替代原来的氟利昂和铜管,一举解决了制冷剂泄漏和制冷管道被盗卖问题,3个月就拯救了市政府6年半没完成的公共项目。这样的例子很多。
更多的时候,“特朗普的拯救”带着浓浓的人情味。这位“无情的大嘴”确实有非常温暖的一面,这是他身上无数矛盾之一。他讲过一个故事:1986年,佐治亚州农民希尔欠下巨债,买了一份巨额人寿保险后自杀。然而,根据保险条款,自杀不能获赔。希尔太太面临银行逼债压力,几乎崩溃。特朗普看到新闻后,主动打电话给她表示问候,又致电银行要替希尔太太还贷,希望银行别过分逼债。银行职员不耐烦地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管不着。”特朗普大怒,威胁对方如果再骚扰希尔一家,就要让自己的律师团起诉银行谋杀希尔,“让你们赔天文数字”。30年后,希尔的孩子出现在南卡罗来纳州竞选现场,含泪向他表示感谢,为他的胜选加分不少。
关于“特朗普的拯救”,还有很多故事流传。有一次他的汽车在高速公路上出了故障,一名刚被裁员的汽车厂工人恰好路过,帮他修好了车,也没要他的钱。第二天,特朗普让花店送去一束鲜花,还告诉这位工人,已经为他付清了房屋贷款。1988年,特朗普接到洛杉矶一对夫妇的电话,请求他用私人飞机将他们3岁的儿子接到纽约去看病。这个孩子患有一种呼吸障碍症,必须靠巨大的氧气罐维持生命,但航空公司拒绝让孩子带着氧气罐上飞机。特朗普立刻答应了。他还曾经去看望一个身患癌症的男孩。孩子喜欢看《飞黄腾达》节目,希望特朗普对他吼一声“你被解雇了!”特朗普不忍心,给了男孩一张7000美元的支票,告诉他:“享受你的人生吧。”
对弱势的草根民众来说,“拯救者”的形象很有吸引力。现实越是糟糕,人们就越是希望有特朗普这样的“拯救者”来改变。精英圈子对他的不尊重,反而让他被底层民众引为知己。《时代》周刊分析特朗普的成功时说到,他没有向选民描绘动人的前景,而是说:“美国人在这个国家过得不开心,非常不开心。”“我们在中东花了6万亿美元,这笔钱足够我国重建两遍。可你看看我们的道路、桥梁和隧道、机场,都过时了。如果说我代表着某种否定,那就是对长期以来美国政治状况的否定。”在大选中,虽然支持特朗普与支持希拉里的选民阵营泾渭分明,但认为他“会带来改变”的选民占了绝大多数,差别只在于这种改变究竟意味着什么。
“赢家”的富豪团队
人们相信特朗普,是因为相信他打造的“赢家”形象。“赢是非常重要的,是我一生的主题。”他的生意起起伏伏,但他总能找到值得夸耀的地方。比如,地产不景气,他就自夸为“最棒的真人秀主持人”。他开发的所有地产,都会挂上“特朗普”之名,虽然很多产权早就转移,但仍在默默传播着他的成功。他的生意越做越大,挂着特朗普招牌的除了大楼、酒店、高尔夫球场,还延伸到男装、珠宝、瓶装水、伏特加、杂志、冰激凌、酒吧、自助餐、大学、游戏等等。当然,马上还要加上“特朗普当局”。
特朗普告诉民众,美国在各方面都在输,而自己是个赢家,他要以赢的经验带领美国走向胜利。在特朗普的词典里,“赢”就是有钱,有钱必定有才。根据这个逻辑,他组建了一个“超豪华”的班子,自信满满地告诉美国人这就是“最好的”。小布什的第一次内阁团队总身家2.5亿美元,被媒体称为“百万富豪团队”。特朗普的团队如果在参议院全部过关,总身家超过140亿美元,是小布什团队的56倍。
在选战中,特朗普批评希拉里与华尔街走得过近,但胜选后,他却提拔了多名华尔街“局内人”,比如他提名的国务卿雷克斯·蒂勒森,是埃克森美孚石油公司首席执行官,身家1.5亿美元。教育部长人选贝齐·德沃斯是安利公司创始人理查德·德沃斯的儿媳,哥哥是黑水公司创始人,本人曾任密歇根共和党委员会主席,家族拥有52亿美元资产。商务部长威尔伯·罗斯以收购破产企业著称,身家29亿美元,特朗普当年经营赌场失利,他曾出手相助。劳工部长普兹德是CKE餐饮集团首席执行官。小企业管理局局长麦克马洪是世界摔跤娱乐公司首席执行官。当过15年得克萨斯州州长的里克·佩里出任能源部长,是内阁为数不多的资深政客。
这群富豪高官里,又以“高盛帮”最显眼。特朗普任命前高盛集团合伙人、身家4000万美元的史蒂文·努钦担任财政部长,在高盛工作过的史蒂夫·班农为首席策略师和高级顾问,同样曾在高盛工作并曾担任对冲基金高管的安东尼·斯卡拉穆奇为总统班子成员。高盛首席运营官加里·科恩则任白宫经济委员会主任。如果努钦的提名获得参议院批准,他将成为美国第三位具有高盛集团工作经历的财长(前两位分别是克林顿时期的罗伯特·鲁宾和小布什时期的亨利·保尔森)。
对“富豪团队”,外界不无争议。比如努钦,此前没有任何从政和公共事务经验,从未在公众场合谈论过任何经济观点,外界对他的经济政策主张一无所知。他曾就读于耶鲁大学,在高盛任职17年,后来短暂加盟索罗斯基金,又创立了自己的对冲基金沙丘资本。据说,沙丘资本得到民主党大金主索罗斯的10亿美元投资。他本人曾经多次捐款给希拉里和奥巴马,还投资过《阿凡达》等影片,留给好莱坞的印象是“聪明、有风度”。美国媒体评论称,努钦能得到财长一职,显然得益于他曾担任特朗普的竞选首席财务官,为其筹到大笔资金。特朗普以财长一职回报。但按照美国的政治惯例,这种情况通常只会出任大使,而不是担任负责经济事务的最高官员。
特朗普在用人方面看重成功商人,其逻辑是在商界能打拼成功的人,到政界也应该能成功。在艾奥瓦州谢票时,他说:“有张报纸(指《纽约时报》)批评我说:‘为什么不能有点普通人?’因为我想要能赚钱的人,因为这些人现在要为你们去谈判,懂了吗?这和一个棒球明星队或者高尔夫明星队没什么差别。”他反复批评奥巴马政府从北美自由贸易协定到伊朗核协议都“谈得不好”,言下之意他的“商人团队”才能谈出好买卖。在提名蒂勒森当国务卿时,他说得更明白:蒂勒森是“世界上最有成就的商业领袖以及国际贸易谈判专家之一”,他“不屈不挠、见多识广、了解地缘政治”,所以是“国务卿的最佳人选”。蒂勒森曾为美国公司争取了很好的利益,“一定也会为美国人争取利益”。
“特朗普王朝”重视的是实力
“很多美国学者已经开始在用‘特朗普王朝’这个词了。”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副院长金灿荣如此评点“特朗普团队”。他告诉《环球人物》记者,特朗普执政班子有三个特点:一是商人、富豪多;二是军人多;三是白人男性老人多。“这和原来以政客为主的内阁不太一样。政客考虑问题比较平衡一点,商人、军人不太在乎老百姓想什么,比较以自我为中心,而且军人以服从上级为天职,会对特朗普忠诚。在这个内阁中,他的个人意志会贯彻得比较彻底,效率会非常高。但美国的知识界认为特朗普组的不像一个民主政府的内阁,因为他的团队和整个社会构成太不一样了,美国社会非常多元化,政府组成应该和社会组成一致,才比较合理,而他的班子会加深社会分裂。很多美国学者都很担心,但也没什么用,这位老兄不太关心别人怎么看。”
的确,特朗普凡事很有主见。美国前国务卿亨利·基辛格在会见特朗普之后说:“这位当选总统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一位,他很有决断力,正在从竞选者转变为战略家。”特朗普自己也说,他是个“独行侠”。“因为我已经把人生看得很透,人生就是那么回事。”他非常相信自己的能力,甚至有一种“生而知之”的自负。他曾告诉记者,自己“天生有一种直觉,可以很准确地分析一些问题”。“我曾说要看好那些油井,他们不听我的话,结果现在被‘伊斯兰国’占了。我在书里早就提过要提防本·拉登,那是在‘9·11’事件两年前。”当选总统后,这种自负没有丝毫改变。他说,自己不会像奥巴马那样每天听取安全简报。“需要的时候我会让他们来。我是个聪明的人。在接下来的8年——我可能在位8年,我不愿意每天听同一句话、被告知同一件事情。”他认为自己“对如何打击‘伊斯兰国’极端组织比那些将军知道得还多”。
自命“通晓一切”的特朗普,只关心自己想法的执行效果和对国家的掌控力。这从他对普京的赞赏中也可以看出。他称赞普京“对自己的国家有巨大的掌控能力……他在俄罗斯有高达82%的支持率。”“我并不赞同俄罗斯的体制,但是普京当总统的能力比奥巴马强多了。”为此,特朗普的过渡团队就有很强的家族色彩,现在他又想把子女带进白宫。金灿荣说:“除了名义上的领袖彭斯(当选副总统)外,他的女儿、女婿、儿子唱了主角。很多人觉得这个团队太‘偏’了,应该选公共领袖,开放一点。但是他就依赖他的家人,还美其名曰‘举贤不避亲’。”此前特朗普已经表示,宣誓就职后妻子梅拉尼娅和小儿子巴伦不会马上搬进白宫,而是留在纽约,等巴伦念完这个学年。女儿伊万卡则有可能进入白宫的总统办事班子,承担一部分第一夫人职责。伊万卡在竞选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已经陪父亲会见了日本首相安倍晋三等重要客人。而伊万卡的丈夫库什纳是特朗普最亲近的顾问之一,特朗普曾称赞女婿擅长政治。
面对外部世界,特朗普重视的是实力。他提名一批军人担任要职,包括退役中将、国防情报局前局长弗林为国家安全顾问,退役海军陆战队将军马蒂斯任防长,退役海军陆战队上将凯利为国土安全部长,蒙大拿州众议员、前海军海豹突击队司令官金克为内政部长。这批人都有实战经验。他说,“真正的实力在于你可以让别人对你产生尊重,或者说恐惧”。而他认定“美国军队太憋屈了,军事预算一减再减,老兵待遇也很差”。“我觉得对于这个国家来说,最重要的事情排名前三位的分别是安全、安全,还是安全。没有国家安全,医保、就业、经济都无从谈起。”
绰号“疯狗”的马蒂斯,被特朗普称为“和巴顿将军最接近的人”。他参加过海湾战争、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2004年在费卢杰战役中一战成名,那是伊战最血腥的战斗之一。后来,他出任美军中央司令部司令,是美国在中东地区的最高指挥官。“疯狗”之名,既因为他喜欢亲临一线,也因为他常有“疯狂”言论。2004年,他和伊拉克部落酋长们会面时说:“我没带枪炮,眼里含着泪水,但如果你们的人打我们,我们会把他们全干掉。”一年后,他又在一次演讲时说,“打仗很过瘾的,开枪杀人很好玩”。他还有个绰号“和尚战士”,因为一生未婚。他没有电视机,家藏图书数千册,喜欢给下属开书单,出征时带着古罗马皇帝奥勒留的《沉思录》,演讲时常引用莎士比亚或军事家克劳塞维茨的名言。特朗普曾问马蒂斯对水刑怎么看,他说:“我从未发现它有用。给我一包烟和一些啤酒,我会做得比用酷刑更好。”据说这个既强硬又理性的回答,打动了特朗普。
特朗普一直表示,美国“将摧毁‘伊斯兰国’”,而马蒂斯将负责研究针对“伊斯兰国”的有效战法。特朗普曾说:“我们并不总是能够选择我们的朋友,但我们从来不会搞错我们的敌人。我们会和我们中东的朋友并肩作战,我们会和约旦的阿卜杜拉国王、埃及的塞西总统以及其他忽略意识形态差异的人成为合作伙伴。在对‘伊斯兰国’的打击中,我们能和俄罗斯找到共鸣。”
特朗普重用军人,当然也引发了一些质疑,比如,美国的安全政策是否会因此变得过于“鹰派”。他早年就读纽约军事学校,公开表示仰慕美国名将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和乔治·巴顿。除了能征惯战,这两位将军都是自信战无不胜的冲动型人物,也都有着目空一切的自大。日本外交学者网站曾载文称,作为美国三军统帅的特朗普,对自己的领导力也有类似的信念,加上他好冲动的天性,很可能被敌人引诱而卷入不必要的冲突。最可怕的场景当然是特朗普“一怒引爆核战”。美国拥有“预警即发射”能力,侦测到外国发射洲际导弹攻击美国本土时,可立刻发动报复性核打击。但从特朗普接到报警电话到拍板发射核导弹,只有8分钟时间,很难冷静思考。
当然,按照特朗普的个性,更有可能的是小题大做。他确实干过很多冲动的事情:比如,他曾将专栏作家柯林斯的批评文章寄给对方,在她的头像上画圈写上“狗脸”;在竞选集会上,他曾鼓励支持者把抗议者赶出去,高喊“我就想给他一巴掌”。很多人觉得,他可能会重演西奥多·罗斯福(老罗斯福)式的炮舰外交。1904年,火爆脾气的老罗斯福曾因一名美国公民在摩洛哥遭绑架,向那个弹丸小国派出了7艘战舰。美国历史学家尼尔·弗格森认为,特朗普可能改变现在美国外交奉行的威尔逊主义,转向老罗斯福时代的实力外交。老罗斯福看不起威尔逊,称他“信任梦幻般的和平条约与不可能的承诺,信任没有任何有效力量支持的各种废纸”。老罗斯福的看法是:美国是强权而非道德的化身。如果美国的利益与其他国家的利益发生冲突,美国有义务凭其实力占得优势。
特朗普与老罗斯福不仅性格相似,对一些问题的看法也相近。比如,他们都不相信所谓保障“集体安全”的机制,也不想让美国继续为国际合作埋单。特朗普更倾向于大国支配的国际新秩序,这些大国有着强有力的领导人,而持久稳定的国际秩序要建立在力量平衡的基础上。他对普京甚至杜特尔特这样的强人型领导人都表示赞赏,这隐约透露了他的这种心态。在当今世界格局下,有学者认为,特朗普与中俄合作、构建新的治理世界“大三角关系”也不无可能——当然,前提是他认可并尊重中俄的实力。
软硬兼施的“交易的艺术”
出身商人的特朗普,一大特点是“务实”多于“务虚”。哈佛大学教授约瑟夫·奈说,特朗普“缺乏核心意识形态”,醉心的是“交易的艺术”。他很自恋,却也有可能成为“务实的总统”。但约瑟夫·奈也批评说,在代表美国价值观方面,特朗普是“失败的”。
不过,特朗普本人并不觉得这是个问题。与奥巴马相比,他的“意识形态冲动”显然小了很多。他曾经明确地表示,“我们将从过去的错误中吸取教训,停止去推翻别国的政治制度、政府和人。我们的目标是稳定,而不是混乱,因为我们想重建我们的国家。”他说,现在的世界已经完全不同了。“我们有19万亿美元的债务,就像坐在一个大气泡上,如果破了,结果会非常惨烈。我们应该重建美国。我刚刚在一个机场下了飞机,看看那个破机场,太破了。如果你去卡塔尔、中国,看看他们的机场,那是你从未见识过的。阿联酋的迪拜和中国的很多城市,那里的机场、高速公路、铁路等基础设施会让你大吃一惊。”
特朗普有喜欢虚张声势、不怕冒险的一面,甚至喜欢“搞事”,这是他“交易的艺术”的一部分。做生意时,他告诫手下要“想大的”,“利用自己的杠杆”,并且要把目标设得很高,不断地推进。“耍流氓”和“胡搅蛮缠”都是他的“战斗方法”。在购买一个酒庄时,他将酒庄外的地皮都买下,放任野草疯长。糟糕的环境让酒庄变得乏人问津,最后被他以低价买入。在购买苏格兰一个庄园时,他向对方提出一个个古怪要求,最不起眼的细节都要无休止地讨价还价。当他想要收购土地建高尔夫球场遇阻时,就在媒体上挖苦那些不肯卖地的居民是住在“令人恶心的窝棚里”的乡巴佬儿。他与台湾地区领导人蔡英文通电话,在南海问题上放出大话,都在舆论场上掀起了波澜,让中国人对他的“鹰派”冲动感到警惕。中国随后做出的强烈反应,也让他知道了什么是中国不会拿来做交易的。
但是,与同样容易冲动的小布什相比,特朗普又多了一点圆滑和灵活性。他少年时在军校学到了纪律和意志力,也学会了如何对付好斗的人,比如他的垒球教练道比尔斯。“我尊重他的权威,但他不敢恐吓我。这是种微妙的平衡。像许多强者一样,如果觉察出对方软弱,道比尔斯就会胡作非为。但如果他觉得你很强,又不想挑战他,他对待你就如同一位真正的男人。”早年他在商场上喜欢冒险,但自上世纪90年代以来,做生意越来越保守,当选总统后,更表现出愿意妥协的一面。比如,他的国务卿人选首选是罗姆尼,但遭到激进保守派的反对,因为怀疑曾是特朗普大选对手的罗姆尼是否忠诚。两派僵持不下时,特朗普选择了商人出身的蒂勒森。他一直认为《纽约时报》“对我的报道很不公”,但胜选后还是拜访了这家自由派报纸领头羊,还夸奖该报是美国乃至世界的“瑰宝”。“废除奥巴马医保”的大话变成了“保留好的内容”,“把希拉里送进大牢”之类的狠话更是早就变成了空话。
好斗,愿谈。这或许将是“特朗普王朝”的两个侧面。正如他常说的:“我办公室的门总是开着的。”




放大
缩小
全文复制
上一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