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链接
日 报周 报杂 志 人民网

食指,孤独的诗意

□ 谷立立 《 环球人物 》(

    诗人的命运,大抵是孤独的,因孤独而生,又在孤独中萌生诗意。上世纪80年代堪称诗歌的黄金年代,若干流派应运而生,其中最著名的莫过于“朦胧派”。谈到这一流派,绕不开一个名字:郭路生(食指)。

    1968年,正值“文革”前期,无数青年陷入迷茫、惶惑,不知道命运将朝向何方,更别提对未来抱有什么样的期望。此时,食指写下《相信未来》《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等诗作,以“我依然固执地用凝霜的枯藤,在凄凉的大地上写下:相信未来”的句子,为青年指明了可能存在的方向。一时之间,数以万计的年轻人拿起纸笔,纷纷传抄他的诗句,并在其鼓励下,相信未来会变得更好、前途会变得更明朗,其中包括导演陈凯歌、作家阿城。

    此次出版的诗集《相信未来:食指诗选》似乎是对诗人终身成就的褒奖,收录了食指各时期代表作。时间跨度长达40年,从创作于上世纪60年代的《相信未来》、1978年的《疯狗》,到2002年的《走在北京的大街上》。时隔多年,我们翻开书页,仍然能体察到诗人那颗炽热、焦灼的心。

    诗人都有颗异常敏感的心。在为同辈人带去希望的同时,食指敏锐地预见到自己的未来。在题为《命运》的诗里,他这样写道:“我的一生是辗转飘零的枯叶。”是的,枯叶。用“辗转飘零的枯叶”来形容他是恰如其分的。1948年,他的母亲石维元在行军途中分娩,将怀中嗷嗷待哺的婴儿取名“路生”。换言之,既然“路”注定曲折坎坷,那么与“路”牢牢绑定的“生”呢,又哪能有片刻的安宁?

    食指为其诗集命名为《相信未来》,单凭“相信未来”四个字,我们很容易将他定义为理想主义者。没错,他正是理想的化身。写出《相信未来》时,食指年仅20岁,是成千上万名知识青年中的一员,等待着被遣返下乡接受再教育的命运。但命运是诡异的,它的诡异在于诗句可以激励千万人,诗人反倒蒙受其害。1973年,这位诗坛先锋因为“固执、毫不随波逐流”的个性被判定为精神分裂。其后,中国“文革”结束,改革开放,迎来翻天覆地的变化,食指也在命运的波涛中前行——病愈出院,结婚,以“食指”为笔名重新开始创作诗歌,离婚,旧病复发。福利院渐渐成了他的家。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食指被奉为“朦胧诗派鼻祖”,他站在远方,笑看身后舒婷、北岛等一众后辈奋力前行。在那个诗歌尚未贬值、文学还未蒙上功利色彩的年代,这无疑是至高的荣誉了。他依旧写诗,但远离纷纷扰扰的文坛,远离世人的关注,食指成了与时代脱节的人。

    而在物欲空前高涨的今天,诗人更像是一个特殊群体。他们放弃了物质的追求,取而代之以精神的富足。2001年,空缺多年的人民文学奖将诗歌大奖颁给食指和海子,足以抵消他多年的失意。然而,诗人并不需要裹上成功的外衣,他忠于的永远是自己——此时,海子早已葬身铁轨多年,他以一己之壮举为无边的理想而殉道。那么食指呢?在经历过太多孤寂,承受了漫长的禁闭,被没完没了的治疗所折磨之后,他终于在2002年告别福利院,回到家中。那时他所写的诗,仍然保有最初的热情。命运给了他无尽的苦难,也成就了他的诗情。

    尘归尘、土归土,如今的食指已垂垂老矣,早不是当初那个挥洒满腔激情、一意仗笔走天涯、以“相信未来”激励身边人的诗意少年。时至今日,他和他的诗作已然成为一代人理想主义的标杆,从未被超越,也很难被超越。

杨先让,追寻“不讲理”的艺术
止庵:潮流不是唯一的方向
翁同龢家族藏书,六代人的守候
食指,孤独的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