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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大法官,网红“女炮筒”

金斯伯格抨击种种歧视女性行为,还称特朗普为“骗子”

本刊驻美国特派记者 高石 《 环球人物 》(

    “声名狼藉”,一个十足的贬义词,却是爱戴鲁斯·巴德·金斯伯格的粉丝们对她的爱称。只要花上十几美元,你就能买到印有粉丝们设计的她头戴皇冠的T恤衫。

    今年83岁的她,身高只有1.5米左右,体重不足45公斤,却一改美国最高法院大法官深居简出的传统形象,深入参与社会问题讨论,即便屡遭非议依然执念不改。

    作为3位现任女性大法官之一,她的生平被好莱坞拍成名为《性之基础》的电影,影响和激励着美国女性。

    金斯伯格是美国最高法院第二位女性大法官,也是现任最资深的女大法官。她一直致力于女性权利的争取、维护与保障,影响了最高法院历史上几个最重要的女性权利案件,坚决支持妇女堕胎权利与同性恋婚姻合法化。因此,她也成为美国最高法院内最富有争议的自由派法官之一。2015年,美国《时代》周刊将金斯伯格列入年度全球100位最具影响力的人物名单,金斯伯格是唯一入选的最高法院大法官。今年,她登上了《福布斯》杂志的世界女强人排行榜,并在刚刚落幕的美国总统大选中以高调表现引发关注。

    桀骜不驯的女权主义者

    金斯伯格来自纽约布鲁克林的一个普通家庭。因姐姐早逝,她成为家中独女,得到父母的分外疼爱。

    在金斯伯格成长的年代,性别歧视在美国社会普遍存在。高中毕业前,母亲就因病离开了她。金斯伯格后来在被任命为最高法院大法官的致辞中说到了母亲:“她是我见过最勇敢也最坚强的人,我祈祷她所期盼的时代早日到来,在那个年代,妇女能够梦想成真,女儿会像儿子一样被父母疼爱。”从字里行间可以看出,她的女权主义思想某种程度上来源于母亲。

    年轻时,金斯伯格羞涩、书卷气十足且很保守。在康奈尔大学学习时,她遇到了马丁·金斯伯格,并在毕业后与其结婚。随后,夫妇二人先后进入哈佛法学院求学。那时,哈佛法学院500名新生中只有9名女生。金斯伯格一边照顾新生女儿一边学习,而此时丈夫又被查出患了癌症,还要照顾丈夫,但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即便如此,金斯伯格还能抽出时间参与编辑《哈佛法学评论》。然而,身为女生的她却没有进入阅读室的权利。

    当丈夫在纽约找到工作后,金斯伯格转学到了哥伦比亚大学法学院。她以全班第一的成绩毕业,却没有律师事务所愿意雇用她。她带着哈佛法学院院长强有力的推荐去找大法官费利克斯·弗兰克福特,希望得到一个见习职员的工作,但也因性别原因遭到拒绝。

    正因为自己在法律界遇到的种种不公,早在上世纪70年代,金斯伯格就与他人一起创立了美国公民自由联盟妇女权利项目,还参与创办了美国第一本专注于女性权利的法律杂志《女权法律报道》。成为律师后,金斯伯格总是千方百计将涉及妇女权利案件诉至联邦最高法院,进而造成更大的影响。最高法院是美国联邦法院系统的最高审判机关,拥有释宪权,对关键案件的判决等于新的法律,美国社会的很多重要原则都可追溯到最高法院判例。

    为女性争取权益时,她变得和平时判若两人,桀骜不驯的气势任谁也要忌惮三分。有一次开庭,当时还未成为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的伦奎斯特问她:“苏珊·安东尼的头像都上一美元硬币了,你们女人干嘛还抱怨男女不够平等?”年轻的金斯伯格答道:“阁下,当然不平等,因为那还只是辅币。”

    在1973年至1976年间,金斯伯格赢得了在最高法院6个案件中5个的胜利,从而更好地了促进美国的男女平等。正因为其对女权运动的贡献,1980年,时任美国总统卡特提名她为哥伦比亚特区巡回上诉法院法官。1993年,时任美国总统克林顿又提名其进入最高法院,成为9名大法官之一,可以终身任职。

    “还要革最高法院的命”

    最初,尽管金斯伯格是一位坚定的自由派法官,从未“摇摆不定”,但她在最高法院的“存在感”并不强烈。那时候,人们更关注首位女大法官桑德拉·戴·奥康纳。2006年,奥康纳退休。金斯伯格成为最高法院唯一的女大法官,她发现能够为女性发声的只剩她自己了。在这之后一系列可能导致女性权益受损的诉讼案件中,金斯伯格开始“爆发”出自己的“巨大能量”。

    2007年,一起堕胎案让金斯伯格首次公开宣讲了自己言辞激烈的异议意见。由于该案牵扯到《禁止局部分娩堕胎法案》,金斯伯格称,堕胎权属于女性,“它们围绕女性的自治权展开,希望由女性自己决定自己的生命历程,以及对平等公民权地位的享有”。

    这才是个开始,仅仅一个月之后,一起男女同工不同酬的案件让金斯伯格再次“火力全开”,更令所有人跌破眼镜的是,她甚至要求国会废除最高法院作出的判决,绝对是“吃着最高法院的饭,还要革最高法院的命”。这一出格的举动为其赢得了美国女性的普遍支持,而奥巴马上任之后,签署的第一份法案便是《莉莉·莱德贝特公平薪资赔付法》,这让金斯伯格的声望继续提升。

    最能展现金斯伯格为了妇女权利赴汤蹈火的就是那个著名的“9个才够”的故事。金斯伯格说:“人们有时问我,你觉得最高法院有几个女性大法官才够?我说9个。大家都很震惊。可是,长期以来9个大法官曾都是男性,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对此提出质疑?”

    特立独行的“网红”

    2013年,金斯伯格在两起重要案件中再次发表自己的高调异议,这样一种“斗士”的形象赢得了年轻人的心,从而使其在社交网络上收获无数脑残粉。而真正让金斯伯格成为“网红”的是2014年一起关于宗教自由的案件。一家拥有宗教信仰的私人公司以违反《恢复宗教自由法案》和宪法第一修正案为由,起诉美国健康与人类服务中心,反对其强制适用《可负担健保法案》。最终,最高法院以5比4的投票结果,支持了这起诉求。金斯伯格在自己长达35页的异议意见中指出,在这份令人吃惊的、涵盖范围极广的判决中,最高法院认为只要商业企业,包括公司、合伙和个人企业在内,认为法律与其虔诚的宗教信仰不符,就能规避该法律(税法除外),恐怕本院已经冒险踏入雷区。

    这份意见迅速传遍网络,并受到追捧,甚至有人特地将其意见写成了一首歌。金斯伯格在人们心中的形象不再是一本正经、高高在上,而是变得更为真实,从而深受网民爱戴。

    而纽约大学法学院的一位学生还为其起了“声名狼藉的金斯伯格”的称号,制作了专属T恤衫并且大卖。纽约的时尚界自然不会错过这样一个时尚指标,设计师们还设计了同款手提袋和苹果手机壳,得到了女性消费者的广泛认同。更有一位粉丝甚至邀请金斯伯格参加她的婚礼,虽然最后金斯伯格没有到场,但为这位粉丝送去了祝福。

    金斯伯格坦言自己喜欢被称呼为“声名狼藉的金斯伯格”,她甚至还表示,自己也有一堆这样的T恤。

    早在2013年,金斯伯格还成为第一位主持同性恋婚礼的美国最高法院大法官,其在2015年美国最高法院宣布同性婚姻合法的判决中,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其“我们不会以生育能力作为检测异性婚姻的标准,譬如说,一对70岁的情侣来到并打算结婚?你无需问也知道他们不会有孩子”的观点,在社交媒体上受到广泛好评。这也让金斯伯格的“网红”之路越走越远。

    一生都是“异见者”

    今年7月,正当美国大选进行得如火如荼之时,金斯伯格接受了《纽约时报》记者的采访,称特朗普是一个“骗子”“的确非常自负”和“令人害怕的总统候选人”,并表示“若特朗普成为我们的总统,我无法想象这个地方会是什么样子,我无法想象这个国家会是什么样子”。她的这一举动,开创了美国历史上最高法院大法官直接干预总统大选的先例,也让她陷入口诛笔伐之中。

    之后不久,金斯伯格发表声明称:“回想起来,我近期应对媒体提问时发表的言论有些考虑不周,我为自己讲了这些话感到后悔,法官应该避免对竞选公职的候选人做出评价。未来我会更加谨慎。”最高法院的大法官以这样的方式公开承认自己有过失,这极为罕见。美国最高法院一直小心地维护自身的传统,几乎从不承认大法官的行为有任何不当之处。

    然而,这样诚恳的道歉态度反而让金斯伯格收获了掌声,而其积极参政议政的行为,也成为美国女性学习的典范,很多人将其视为人生偶像。

    “金斯伯格的一生就是一个传奇,我是她的粉丝,绝对的。”家住弗吉尼亚州的劳伦对《环球人物》记者说,“美国女性在现实生活中依然有很多看不见的‘天花板’‘玻璃门’,但像金斯伯格这样的榜样力量是无穷的,我也相信终有一天,能够实现真正的男女平等。”

    热爱音乐和歌剧的金斯伯格,在办公室墙上挂着很多艺术品,桌上摆满了照片。这位平时和蔼可亲的老太太,在法庭上却是一位极其严肃认真的信念守护者。美国最高法院里有这样一段流传甚广的话:“今天的少数派异见,就是明天的主流观点。”而一生作为“异见者”的金斯伯格,就是最好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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